哈罗德退出书房时,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康罗伊指尖摩挲着怀表边缘的浮雕,表盘玻璃上还凝着晨起的潮气,将六点四十七分的数字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他起身走向窗边,伯克郡的晨雾正被海风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天际线处泛白的鱼肚——那方向,正是伦敦金融城。
楼下传来邮差的马蹄声,老管家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由远及近。
康罗伊转身时,哈罗德已捧着银盘站在门口,盘上除了冷掉的热可可,还有一叠刚到的电报。
最上面那张的发报人是爱丽丝,墨色未干的字迹在晨风中轻颤:“金市做市商已就位,七家机构的现金头寸比预期多15%。”他将电报按在胸口,指节抵着肋骨——那多出的15%,正是引诱鲨鱼游进渔网的额外血腥味。
上午十一点整,伦敦针线街的黄金交易厅里,黄铜挂钟的分针刚划过“12”,交易员们的钢笔尖突然集体悬在半空。
报价板上,“匿名卖方”的字样像团黑墨,瞬间覆盖了原本跳动的数字:17吨,每盎司3英镑17先令9便士——比英格兰银行的基准价低了整整2.3%。
“这是疯了吗?”戴圆框眼镜的初级交易员撞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账本上洇出个歪扭的“£”符号。
他旁边的资深经纪人死死攥住桌角,指节泛白:“康罗伊的离岸公司……三年前就注销了!”消息像炸雷般滚过交易厅,有人抓起电报机按键,有人冲去拨伦敦《每日新闻》的专线,连原本靠在壁炉边的稽查员都扑向监控台——IP地址明明白白,是康罗伊集团曾用来存放加勒比海甘蔗园股权的空壳。
伯克郡的书房里,电报机突然发出急促的滴答声。
康罗伊俯身时,纸带卷出的字符几乎要灼穿他的视网膜:“金价暴跌2.3%,媒体头条:康罗伊帝国资金链断裂?”他垂眸看向书桌上的利物浦仓库平面图,詹尼用红笔圈出的“第三批试点”在阳光下泛着血光——那些仓库里,17吨黄金不过是冰山一角。
下午两点,交易厅的空气里飘着焦糊味——七家机构的交易员正咬着雪茄核对空头头寸,打算趁低价补仓收割。
突然,报价板上的数字再次跳动,这次的买方标识是格雷夫斯信托的三枚盾徽:每盎司3英镑22先令1便士,高出市价1.8%。
“上帝啊。”胖经纪人的雪茄“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不断刷新的成交数量,喉结滚动,“这是要把市面上所有金条都吞下去?”隔壁办公室的黄金交易员突然撞开玻璃门,手里攥着交割单:“他们买走了92万英镑的财政部票据!那些是……是康罗伊上周悄悄押给银行的!”
此刻,爱尔兰韦克斯福德郡的海风正掀起詹尼的裙摆。
她站在乡村信用凭证兑换站的木台阶上,左手按着镶铜锁的保险箱,右手举着张泛黄的黄金储备存单。
“每一张凭证,都对应着码头上那座红顶粮仓里的小麦。”她的声音被海风送得很远,围观的村民踮着脚,连趴在篱笆上的孩童都屏住了呼吸。
当她说出“渡鸦之息蒸汽农场优先认购权”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有位抱着婴儿的农妇甚至把帽子抛向空中——那顶帽子里还塞着半张皱巴巴的信用凭证。
“夫人,”头发斑白的老牧师挤到最前面,手里攥着本《圣经》,“我们想把渡鸦徽章绣在教堂彩窗上。您带来的不只是面包,是……是希望。”詹尼接过他递来的银笔,在兑换站的登记册上签下名字时,袖口滑开,露出腕间那串康罗伊送的珍珠——每颗都对应着她参与设计的第几个信用体系。
同一时刻,伦敦贴现市场的会议室里,格雷夫斯正将三份仲裁通知书推过橡木桌。
“做空‘黎明资源’的合约,明天正午前完成实物交割。”他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否则国际商会的传票会比你们的律师更快送到巴哈马。”对面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脸色发白,其中一个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们没有那么多黄金!”
“那就去买。”格雷夫斯翻开怀表,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现在市场上的黄金价格,可比你们做空时高了3.6%。哦对了——”他指节叩了叩桌上的电报,“康罗伊先生的隐蔽仓位,半小时前开始出货了。”
当暮色漫进伯克郡的书房时,康罗伊正对着账簿计算浮盈。
37万英镑的数字在烛光下跳动,像团跳动的火苗。
门被轻轻推开,詹尼的裙角带进来一缕爱尔兰的海风,她手里捏着张电报:“信用凭证溢价7.1%,牧师已经在联系彩窗工匠了。”
“他们数错了金币。”康罗伊将账簿推给她看,指尖停在“流动性陷阱”四个字上,“但更关键的是……”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门口——爱丽丝抱着一叠利率报表站在那里,发梢沾着金融城的暮色,“格雷夫斯的清算游戏结束了,该轮到你的‘毒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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