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让投机者跟风。康罗伊的指尖敲着桌面,再放风出去,说英国有皇室基金要战后注资南方农业。他望着壁炉里的纸船烧成灰,等债券涨到顶峰......
您就掌握了六成流通份额。霍普金斯突然笑了,废纸变成权力凭证,只要人们相信它会升值。
暮色漫进窗户时,斯坦德·沃蒂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口。
他的鹿皮外套沾着草屑,脸上的油彩没擦干净,左脸颊的鹰图腾在阴影里泛着青。
康罗伊。他的声音比平时粗哑,部落里......
喝杯茶。康罗伊指了指茶几,詹尼刚泡的锡兰红茶。
斯坦德没动,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刀上,指节发白:今天早上,老萨满在溪边发现个铜哨——他顿了顿,和去年在纳什维尔抓到的联邦探员身上的一样。
康罗伊的翡翠戒指在暮色里闪了闪。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雾,听见远处传来汽笛的呜咽,像某种警告的低吟。
斯坦德·沃蒂腰间的短刀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在鹿皮外套下刮出细碎声响。
他站在康罗伊书桌前时,鼻尖还沾着刚才冲进书房时撞翻的烛台溅落的蜡油:三天前,老猎手雷莫没去沼泽地设陷阱。切罗基族首领的喉结滚动两下,他老婆说,有个戴黑礼帽的外乡人在黎明前找过他,塞了块金币——和去年在纳什维尔被绞死的联邦探员靴筒里的金币,铸着同样的鹰徽。
康罗伊转动翡翠戒指的指尖顿住了。
窗外白玫瑰号的汽笛声刚消散,他却听见更清晰的声响:南方邦联的动脉里,有根血管正在渗血。
他望着斯坦德紧绷的下颌线——那道从颧骨延伸到耳后的伤疤,是十二岁时为保护部落迁徙队伍与灰狼搏斗留下的。
此刻这道疤随着首领的吞咽动作微微抽搐,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金币带来了吗?他问,声音轻得像翻书。
斯坦德从鹿皮袋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硬物,放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康罗伊拈起金币,鹰徽的利爪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和北方财政部新铸的战争债券图案分毫不差。
您要绞死雷莫?斯坦德的手按上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现在就去把他绑来——
康罗伊将金币抛向空中又接住,给他送两桶威士忌。他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唰唰写着,告诉雷莫,他老婆想买的那匹花斑母马,我出三倍价钱从得州牧场买过来。
斯坦德的眉毛拧成结:康罗伊?
联邦探员要的是运输路线。康罗伊把便签推过去,上面画着密西西比河主航道的几个标记点,我们就给他们路线。他的钢笔尖戳在十天后三个字上,让雷莫在今晚的篝火晚会上喝多了,把这份假日志落在老萨满的药草筐里。
斯坦德盯着纸上的字迹突然笑了,露出被烟草染黄的牙齿:等他们的炮艇在主航道蹲守,真正的船队早从沼泽支流绕到佛罗里达了。他抓起便签塞进怀里,鹿皮外套带起一阵风,把书桌上的地图边角吹得翻卷,我这就去安排,太阳落山前让雷莫的舌头比威士忌还烫。
门被撞开又重重合上的瞬间,詹尼端着银盘走进来,盘底压着封盖着利物浦邮戳的电报。
她的指尖在电报纸上轻轻叩了两下:内皮尔先生的急件。
康罗伊撕开电报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分。
当英国外交部默许非政治性商业往来的字样跃入眼帘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意味着南方的棉花终于能以工业原料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登上利物浦码头。
更下方的曼彻斯特商会五十台轧棉机让他的指节在桌面敲出轻快的节奏,像在弹奏某首他最爱的亨德尔协奏曲。
霍普金斯!他对着楼下喊,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雀跃,让李文斯顿把寒鸦计划提前到五月下旬!
正在楼下核对货物清单的霍普金斯探进半张脸,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雨季前的浮冰区......
正是因为雨季。康罗伊将电报折成小方块塞进马甲口袋,联邦海军的了望员会缩在船舱里躲雨,冰山在雾里就是最好的掩护。他绕过书桌拍了拍霍普金斯的肩,去把蒸汽驳船的锅炉工都叫醒,让他们今晚就开始调试——曼彻斯特的机器,得配上最滚烫的蒸汽。
夜色漫过新奥尔良港时,康罗伊独自登上白玫瑰号的驾驶舱。
海风卷着咸湿的潮气扑在脸上,他摩挲着颈间那枚锈齿轮项链——这是切罗基巫医在月食夜用部落祭坛的碎铁打制的,说是能锁住命运的齿轮。
此刻齿轮在掌心硌出红印,像某种警示。
无线电的嘀嗒声突然刺破寂静。
康罗伊俯身调整天线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利物浦发来的加密信号,开头是黎明财团的专属代码。
黄金冻结?他读出电文内容时,嘴角反而扬起弧度,纽约海关倒学聪明了。他抽出钢笔在回复纸上写着,笔尖在罗斯柴尔德伦敦分行几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告诉他们,动用财政部的两个席位......他停笔望向窗外,极光在北方的天空翻涌,像被揉皱的紫绸,再放个谣言——摩西·泰勒的侄子在巴拿马买私人堡垒。他知道,这位纽约金融巨头最恨怕被传准备跑路,不出三天,海关的审查官就会收到来自华尔街的。
当他将电报稿交给守在舱外的水手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抬头望向天空,原本稀疏的星子不知何时被铅灰色云层吞噬,海风里飘来潮湿的土腥气——那是暴雨前特有的味道。
康罗伊望着远处查尔斯顿方向的地平线,那里的天空正酝酿着某种更剧烈的翻涌,像被搅乱的墨汁,正缓缓漫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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