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刘大海的铁锤悬在半空足有三息。
山风卷着他鬓角的白发往脸上糊,却吹不散他眼里的火——那是在加州金矿被鞭打的第十三天,在俄勒冈峡谷救起落水兄弟时,在每一个工棚漏雨的寒夜数着人数时,攒了整整五年的火。
都把劲儿——他吼出前半句,后半截突然哽在喉咙里。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他看见最西边的铺轨点,老周的独子小栓子正踮脚扶着轨枕。
那孩子上个月才满十四岁,来工地时还背着个布书包,说等铁路通了要坐火车去看海。
此刻小栓子冻得鼻尖通红,却把冻成胡萝卜的手指按在轨枕缝隙里,替他稳住最后一个支点。
刘大海的喉结动了动,锤头终于落下去。这一锤,为所有没名字的人!他喊得破了音,像老风箱拉断了最后一根簧。
锤尖磕在螺栓上的脆响,比任何教堂的晨钟都清亮。
康罗伊站在路基高处,手套里的差分机突然烫得惊人。
他望着山坳里炸开的欢呼——华工们用结满冰碴的手互相拍背,爱尔兰人把安全帽抛向空中,连最沉默的德意志机械师都红着眼眶捶打同伴的肩膀。
而更远处,阿拉斯加的极光突然扭曲成金色光带,格陵兰的冰原腾起柱形火焰,西伯利亚的针叶林里,三团幽蓝鬼火正顺着树顶攀升——那是分布在北极圈的三个观测站,同步点燃了他三年前埋下的灵能信标。
临界突破。差分机的齿轮突然发出蜂鸣,纸带地吐出一行字,骑士级权限稳固,解锁洲际灵能共鸣。康罗伊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后颈泛起细密的汗珠。
他能感觉到某种温热的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涌,像是两万三千个工人的呼吸、心跳、期待,全化成了液态的光,在血管里流淌。
这不是魔法书里写的超凡力,是当无数个连成时,世界给出的回应。
康先生!埃默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见的急促,鲍德温那家伙在隧道口动了手脚!情报员的金丝眼镜不知何时掉了,鼻梁上压着红印,他怀里揣着引爆器,刚才想按——
但没按成。亨利的声音从阴影里冒出来。
技术总监的手套上沾着黑色粉末,是电磁脉冲装置残留的石墨,三小时前我切断了所有无线信号,又在炸药周围布了反向电磁场。他指了指不远处被按倒在地的特工,他们的引爆器现在连怀表都不如。
护卫队的火把凑近,康罗伊看清了鲍德温扭曲的脸。
那家伙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铁锈,显然刚从隧道里摸过来。灰烬协议...被按在雪地里的特工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你们以为铺完铁轨就赢了?
等通车那天,全美国都会知道——
知道什么?康罗伊蹲下来,声音轻得像在问天气。
他望着特工瞳孔里跳动的火把光,说我用邪术驱动火车?
煽动民众烧铁路?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内侧刻着詹尼的字迹:真相跑得比谣言快。
特工的笑僵住了。
埃默里蹲在旁边翻他的口袋,突然抽出张皱巴巴的纸:康,这是他们的传单模板。纸页上的铅字还带着油墨味:魔鬼的铁蛇吞噬灵魂!康罗伊把纸对折,动作慢得像是在折只纸船:让印刷所加印十万份,把铁轨的建造日志、工人的手印、每个螺栓的重量都登上去。他抬头时,天光已经爬上东边的山尖,民众要的不是邪术,是能数得清的安全感。
日出前一刻,康罗伊独自登上自由号驾驶室。
蒸汽阀的余温透过靴底传来,像块捂了整夜的热砖。
他摸出怀里的旧书签——那是十年前武汉书店里的,边角卷着,字迹却还清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他轻轻把书签插入控制台缝隙,金属与纸的摩擦声轻得像声叹息。
你们看不见脚印,他对着玻璃上的霜花低语,是因为我们走得太快。
差分机终端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康罗伊转身时带翻了扳手,金属撞击声在空荡的驾驶室里回响。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母,喉结动了动。
北极冰层深处的观测站发来的信息很短,只有两个单词,却让他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按出深深的印子。
山风卷着晨雾涌进来,吹得旧书签轻轻晃动。
康罗伊望着屏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音。
他知道,有些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这一次,转动的不是时代,是更古老、更庞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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