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公主听着卦辞月平静却坚定的承诺，看着他指尖那象征着时空之力的细微流光，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冰雪悄然融化，流露出真切的情感。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白色睫毛如同覆霜的蝶翼，声音虽依旧清凌，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
“曦神……”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在此刻显得有些疏远，改口道，“……辞月，谢谢你。”
她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郑重地看向他：“你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她知道，以卦辞月灵犀阁成员的身份，做出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对规则的轻微逾越，更代表着一种立场上的倾向，即便他表现得再如何淡然。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随即消散。
“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了。”
这份人情，关乎她可能争取到的、决定命运的时间，也关乎这份在她濒临绝境时伸出援手的珍贵情谊。
对于性子清冷、惯于独处的冰公主而言，这份亏欠感，沉甸甸的。
卦辞月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收回了指尖流转的曦光，语气依旧平淡：“不必言谢，也无需觉得亏欠。不过是……顺应本心罢了。”
他帮助她，既是出于对朋友处境的恻隐，也是为了给那几个孩子留一条可能的退路，更是对他所见证的、人类自身因果的一种……无言的态度。
这其中复杂的心绪，他自己也未必能完全理清，更无需冰公主来背负所谓的人情。
冰公主看着他疏淡的眉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这份感激与承诺，深深埋入了心底那片永恒的冰川之下。
有些情谊，记在心里，远比挂在嘴边更为沉重和真实。
“阿冰姐姐～我要回人类世界备课啦，下次再来看你。
冰公主点点头，她说，“冰晶宫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
第二天，下课铃刚响，卦辞月还没来得及说“下课”，以建鹏为首的几个孩子就一股脑儿围到了讲台边。
“卦老师！您可算回来了！”建鹏嗓门最大，带着如释重负的夸张表情，“您不知道，这两天班主任代课，数学课上得我们都快无聊死了！”
王默在一旁用力点头，小声补充：“班主任讲课也好，就是……太严肃了，我们都不敢走神。”
舒言推了推眼镜，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班主任只讲公式和例题，不像您，总会讲一些公式背后的数学故事和逻辑。”
“对啊！”建鹏抢过话头，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而且提问答不上来，班主任就让我站着听，不像您，总会换个角度再讲一遍，直到我明白为止。卦老师，还是您的课有意思！”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的“控诉”和变相的夸奖，卦辞月有些哭笑不得，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建鹏和王默却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舒言和思思则在旁边默契地打着掩护，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把他簇拥到了走廊尽头的僻静角落。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这么神秘，到底什么事？”卦辞月看着这群小家伙，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卦老师，是天大的好消息！”王默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叶罗丽娃娃店重建好啦！是辛灵仙子用仙力修的，比原来更大、更华丽、更坚固了！”
建鹏兴奋地比划着：“真的，跟仙境里的城堡一样！卦老师，我们想邀请您一起去看看！您也是我们的一员啊！”
舒言诚恳地说：“娃娃店的重建对我们意义重大，我们真的很希望您能一起去见证。”
孩子们围着他，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和满满的期待，那是分享重要秘密的兴奋，也是对老师全然的信任。
然而，“叶罗丽娃娃店”和“辛灵仙子”这几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瞬间扎破了这温馨的氛围。
卦辞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辛灵那深沉难测的眼神，以及虽然被灵犀之力击败却远未真正悔改、仍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曼多拉。
在他心里，这对姐妹，一个以守护之名行操控之实，一个执迷不悟继续为祸，都与引诱人迷失的“伥鬼”无异。踏入那座由辛灵主导重建的华丽殿堂？他只觉得那像另一个精心布置的棋局。
心底的拒绝清晰而冷硬，但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热切的小脸，他们刚刚还因为他的回归而欢呼。这份毫不设防的信任与依赖，他不能、也不愿用冷漠去回应。
他微微垂下眼睫，借着整理眼镜的动作，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再抬头时，脸上已挂上了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
“听到娃娃店重建得这么好，老师真的为你们感到高兴。”
他先肯定了他们的喜悦，语气真诚，随即话锋轻转，带着无奈的歉意，“不过，老师请假这两天，确实落下了不少工作，教学进度要赶，教案也要重新整理，下午还得去图书馆查资料。这次恐怕实在抽不出时间了，抱歉啊。”
他巧妙地将理由完全归结于繁忙的公务，把尖锐的立场问题，化解为一次时间上的不凑巧。
“啊……又要去图书馆啊。”建鹏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脸上写满了失望。
“卦老师您也太忙了。”王默也小声嘟囔。
思思体贴地点点头：“那老师您先忙正事，我们下次再邀请您。”
“好，下次有机会一定。”卦辞月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目送他们略带沮丧地离开。
当走廊里重新恢复安静，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身望向窗外，目光变得疏离而锐利。
比起那座与“伥鬼”关联的、修缮一新的华丽牢笼，冰晶川那份亘古的、纯粹的寒意，才是真正能让他心神宁静的归处。
至少在那里，还有一位仙子，不屑于这些虚伪的算计与纠缠。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低语融入了寂静的空气里。
“雕梁画栋，难掩其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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