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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中,那句嘶哑的“我……答应你”说完,王允整个人便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彻底瘫软下去。他佝偻着背,额头抵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断裂的右手腕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可他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崩塌。
他一生汲汲营营,以匡扶汉室为名,在朝堂的刀光剑影中游走,算计人心,操弄权术,自诩为执棋之人。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而且是一颗连自己何时被易主都不知道的,可悲的棋子。
羞辱、不甘、愤恨……种种情绪在他枯槁的心中翻腾,却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烬。
林渊静静地看着跪伏在地的王允,并未立刻将他扶起。他在等,等这条老狐狸心中最后那点名为“尊严”的火焰,被这地底的阴冷潮气彻底浇灭。
时间,在“嘀嗒”的水滴声中缓慢流逝。
密道外,火势愈发猛烈,连石壁都透出隐隐的温热。木料燃烧爆裂的“噼啪”声,士兵们抢掠财物时的狂笑与叫骂声,混杂在一起,从通道的另一头隐约传来,像是地狱的背景音,衬得这方寸之地的死寂愈发骇人。
终于,林渊动了。
他走到王允面前,蹲下身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王允的耳朵里:“抬起头来。”
王允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动。
林渊也不恼,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平淡地开口:“司徒大人,哦不,王允。狗,要有狗的样子。主人让你抬头,你就得抬头,哪怕面前是一把要捅进你喉咙的刀。”
这句话,比之前任何的威胁都更具杀伤力。
王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埋在地上的脸,肌肉扭曲,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龈已经被咬破,一股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屈辱的泪水混杂着冷汗,从他浑浊的眼角滑落,滴进脚下的尘土里。
最终,他还是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撑着地,一点一点,艰难地,抬起了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
他的头发散乱,脸上沾满了泥污与泪痕,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眼神里再无半分昔日三公的威仪,只剩下麻木、空洞,以及深藏在最底层的,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恐惧。
林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他看着王允的眼睛,“现在,以你的列祖列宗,以你所忠于的大汉江山起誓。从今往后,你王允,便是我林渊座下之犬。我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便死。此生此世,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何其毒辣。
它不仅要王允臣服,更要他亲手践踏自己一生所信奉的一切。以列祖列宗之名,去认一个校尉为主。以大汉江山为誓,去做一条乱臣的走狗。
王允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说不出口。
林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催促,也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冰冷的耐心。他知道,堤坝已经决口,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允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再次滚落。
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灯下苦读,立志要成为国之栋梁的场景。想起了自己初入朝堂,意气风发,弹劾奸佞的模样。想起了自己为了诛杀董贼,不惜牺牲义女,赌上全族性命的决绝。
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了眼前这张年轻而冷漠的脸上。
“罢了……罢了……”
他心中一声长叹,所有的骄傲与坚持,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尘埃。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用一种近乎梦呓的,破碎而嘶哑的声音,开始逐字逐句地重复林渊刚才的话。
“我……王允……以列祖列宗……以大汉江山起誓……”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血肉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痛楚与不甘。当他说到“便是我林渊座下之犬”时,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就在王允立下誓言的这一刻,林渊的意识沉入了姻缘天书之中。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化作了由无数丝线构成的海洋。而眼前的王允,头顶上正漂浮着几条格外醒目的线。
其中最粗壮的一条,是金色的。它璀璨夺目,充满了堂皇正大的气息,一头连接着王允,另一头则虚无缥缈地,指向了遥远的皇宫方向,连接着那个名为刘协的大汉天子。这,便是代表着“忠诚”的金线。
只是此刻,这条金线的光芒已经黯淡了许多,上面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痕,显然,王允的忠诚,早已不像他自己所标榜的那般纯粹。
在金线的旁边,还缠绕着一条稍细一些的,黑色的线。那条线充满了阴冷、晦暗的气息,代表着王允自身的野心与权欲。正是这条黑线的不断滋生,才侵蚀了那条金线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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