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明带来的卤味和啤酒没能驱散赵志强胃里的冰冷,却在他心里点燃了一小簇摇摆不定的火苗。好友离开后,逼仄的旅馆房间再次被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焦虑填满。那张纯白色的名片就放在木桌上,像一枚决定命运的筹码,灼烧着他的视线。
打电话?还是不打?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反复拉锯,折磨着他每一根神经。
打?他凭什么?一个刚离婚、失业、带着重病母亲、几乎山穷水尽的男人,去向前途光明、事业有成的女老板求助?对方上次的善意,大概率只是出于修养的客套,自己若当真,岂不是自取其辱?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经历了王家的一切后,变得格外敏感和脆弱。
不打?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投简历、面试、碰壁、承受那些或明或暗的质疑和拒绝?眼睁睁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一天天减少,直至归零?然后呢?带着尚未康复的母亲流落街头吗?
生存的压力,像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巨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自尊心在赤裸裸的生存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奢侈。
他拿起那张名片,指尖感受到纸张的光滑和微凉。上面“陈美玲”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力量。他想起在医院时,她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没有怜悯,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安心的关切。她说话的语气,平和而有力,不像王家人那样充满施舍或算计。
也许……她不是客套?
也许……这真的是唯一能避开王家阴影、抓住一丝希望的机会?
就算被拒绝,又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但如果不试,就永远没有可能。
巨大的心理斗争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房间里的阴影越来越浓,将他吞没。
最终,当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从窗缝中消失时,赵志强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满是霉味的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决绝。
活下去,让母亲活下去,比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重要得多!
他不再犹豫,拿起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名片上的那串电话号码。每按一个数字,心跳就加速一分。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漫长而煎熬。他甚至紧张得手心冒汗,开始组织语言,思考第一句该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狼狈和急切。
就在他几乎要因为紧张而挂断电话时,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清晰、冷静、略带一丝职业性疏离的女声:“喂,您好,哪位?”
是陈美玲的声音。没有不耐烦,只是公事公办的平静。
赵志强的心脏猛地一跳,喉咙发干。他迅速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尽量抹去所有疲惫和焦虑的痕迹:
“陈总您好,冒昧打扰。我是赵志强。”他报上名字,略微停顿,给对方回忆的时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随即传来回应,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些,少了些疏离:“赵经理?你好。”
听到对方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和曾经的职务,赵志强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她还记得他。他抓紧时间,继续说道:“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上次在医院,非常感谢您的关心。您上次提到……如果找工作方面有需要,可以跟您说说。不知……不知贵公司目前是否有合适的岗位空缺?”
他一口气说完,心跳如擂鼓,手心湿漉漉的。他尽量让措辞显得得体,既表达了意图,又没有过于直白地乞求,给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几秒钟的沉默,对赵志强来说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脑海中已经开始预设对方各种委婉拒绝的说辞。
然而,陈美玲的回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惊讶或者为难,依旧保持着那种高效的冷静和干练,仿佛早已料到这通电话,并且做好了准备:
“赵经理,你打电话来正好。”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清晰而稳定,“我这边销售部确实缺一位主管,主要负责对接商超渠道,开拓和维护客户关系。”
她语速平稳,直接切入正题:“我看过你之前在宏达的履历,三年销售经理经验,业绩很突出。你的沟通能力、抗压能力和客户管理经验,应该很适合这个岗位。”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试探性的打听,甚至没有对他突然离职的原因表现出任何好奇。她直接给出了一个具体的职位,并且肯定了他的能力!
这让原本准备迎接尴尬和拒绝的赵志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陈美玲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立刻回应,继续用她那种高效的方式说道:“如果你对这个职位感兴趣,明天上午十点,可以来公司面谈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和薪资待遇,我们当面沟通会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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