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黑透,知青点的土屋里,陈放正专心致志地忙活着。
他搭了个简易的木架,底下用破瓦罐装着半燃不燃的松木屑,几块厚实的猪后臀肉用麻绳吊在上方,在袅袅升起的青烟中慢慢接受熏烤。
木屑里时不时被他丢进一小块猪油,油脂融化,滋滋作响,烟气里便混进一股奇异又霸道的肉香,硬生生将屋子里那股子酸腐和嫉妒交织的霉味给冲散了。
黑煞的伤口涂了药,老老实实地趴在陈放脚边,大脑袋枕着前爪,喉咙里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寒风卷着雪沫子灌了进来。
韩老蔫探进个脑袋,脸上被冻得红扑扑的,一双贼亮的眼睛在屋里一扫,最后直勾勾地定格在那几条吊着的熏肉上。
“好小子,你还会弄这个?”他手里拎着个小土陶罐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陈放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停下手里的活,只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空铺位。
“韩大爷,坐。”
韩老蔫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把那小陶罐“砰”地放在床板上。
“分肉的时候,你让老王把最好的那条里脊给了我。”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老头子没啥好东西,这是家里藏了好几年的土烧酒,拿来给你小子尝尝。”
陈放这才直起身,擦了擦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找来两个豁口的粗瓷碗,给韩老蔫倒了一碗,自己也倒了一碗。
辛辣的酒气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
韩老蔫美滋滋地呷了一口,哈出一股热气,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过瘾!”
他从腰间摸出老烟袋,装上烟叶点着,吧嗒吧嗒地抽起来,青色的烟雾和熏肉的白烟混在一块儿,让这间破土屋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说真的,小子。”
韩老蔫的烟锅在床沿上磕了磕。
“这次打围,我老韩是打心眼儿里服你。”
“那猪王冲出来的时候,我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咂了咂嘴,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后怕和炫耀。
“谁能想到,你那条叫黑煞的狗,敢那么愣头愣脑地往上撞!”
“那一下,把我这几十年的打猎经验都给撞稀碎了!”
陈放没说话,只是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像一条火线。
“还有你那些个指令,一个哨声,一个手势,那几条狗就跟听懂了人话似的。”
“一个锁腿,一个拽屁股,分工那叫一个明白!”
韩老蔫越说越兴奋,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比划着。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那两条老伙计,跟你的狗一比,那就是村里的民兵碰上了正规军,不是一个级别的!”
陈放听着他的吹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摸了摸黑煞的脑袋。
黑煞舒服地哼唧两下,把头往他手心里又蹭了蹭。
等韩老蔫说得口干舌燥,端起碗又灌了一大口酒,陈放才慢悠悠地把手伸进内兜,掏出了那枚黄澄澄的弹壳,随手放在床板上。
“当啷。”
一声轻响,在昏暗的屋里格外清晰。
那枚弹壳在粗糙的木板上滚了半圈,透着一股冰冷的金属质感。
韩老蔫的吹嘘戛然而止。
“这……”他抽烟的嘴都停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这不是咱们民兵连的家伙事儿。”
韩老蔫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凝重。
“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没敢瞎琢磨。”
“这下,对上了。”
陈放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下文。
“小子,你可能不知道。”
韩老蔫将弹壳重重地放在床板上,又猛吸了一口烟袋。
“半个多月前,我进山,总觉得这老林子里有点不对劲。”
“咋不对劲?”陈放追问。
“太空了。”韩老蔫吐出一口浓烟,眼神有些飘忽。
“往年冬天,雪再大,山里总归是有动静的。”
“狍子、野鸡,总能看着点踪影。”
“可那段时间,连个兔子印都难找。”
“有些地方,以前是松鸦和山雀最爱叫唤的林子,现在你走进去半天,死一样静,连个鸟叫都听不见。”
他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哆嗦。
“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把这山里的活物都给吓跑了。”
“或者说,给清干净了。”
陈放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这种区域性的生物异常寂静,只有一个解释,有更顶级的掠食者进入了这片区域。
韩老蔫又闷了一口酒,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更白了。
“我年轻那会儿,听我爹说过。”
“有些从外地来的‘人’,路子野,心黑手狠,专门挑大雪封山的时候进长白山。”
“因为这会儿,山里的好东西都躲在窝里不动弹,容易找。”
“而且雪厚,能藏脚印,外人也进不来,没人碍事。”
“他们要的,不是咱们眼里的野猪狍子,人家图的是鹿茸、熊胆,还有那神乎其神的……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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