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知青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端着碗,愣愣地看着老猎户那张满是沟壑的脸。
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
这话,她们以前只在书里看过。
今天,却从一个活生生的老猎户嘴里听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陈放给韩老蔫又满上一碗酒,自己也端了起来。
韩老蔫端起碗,跟陈放的碗沿碰了一下,仰头又是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
“山里人,死在山里,算是好归宿。”
“但人一走,茶就凉,家就散了。”
他放下碗,从烟荷包里捏出一撮烟叶,慢慢地捻着,填进烟锅里。
“他那俩娃都在外地厂里上班,回不来。”
“家里就剩个老婆子和个没成家的小闺女,还有两条大狗。”
老猎户说到这,话锋一转,那双贼亮的眼睛瞟向陈放。
“他那两条狗,可是好东西。”
陈放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
“公的那条叫‘磐石’,是关东山里有名的笨狗血统,骨架子粗得吓人,一身的腱子肉,往那一趴,真就跟块黑石头一样。”
“脑子是不如狼狗活泛,可一条道走到黑,让它守个东西,狼来了都甭想叼走。”
“母的那条叫‘虎妞’,一身黄底黑斑的毛,跟画上的老虎似的!”
“那狗通人性,护家,性子烈,对着生人,呲着牙能跟你耗一天。”
“可对着自家人,老杨家的小闺女摔倒了,它能守在旁边叫人。”
韩老蔫用火柴点着烟锅,美美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愈发低沉。
“老杨头一走,家里没了打猎,那两条狗一天吃掉的粮食比人都多。”
“他家那老婆子说了,养不起了,想给狗寻个好人家,不然就只能……”
他没把话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懂那后面的意思。
在这个年代,养不活的狗,下场只有一个——进锅。
屋里的气氛更沉了。
李晓燕看着趴在陈放脚边,安静得像雕塑一样的黑煞,又想了想那两条素未谋面的狗,眼圈有点发红。
陈放没说话,只是伸手,一下一下地顺着黑煞背上的毛。
“韩大爷,老杨家想怎么个章程?”陈放终于开口。
韩老蔫从炕桌上拿起一块咸菜疙瘩,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老杨家那婆娘说了,两条狗,换五十斤苞谷面,再要十尺棉布票。”
“嘶——”
屋里响起一片抽气声,李建军的碗差点没拿稳。
“我的天。”
一个女知青忍不住小声说,“五十斤苞谷面,够一个人小半年的口粮了!”
“还有布票,都能做一身新棉袄了!”
李建军更是嘀咕:“这也太贵了,都能换头小猪崽子了。”
陈放却在心里快速盘算。
他手里还有刘师傅那换来的两张工业券和一些零钱,布票东拼西凑一下也还得起。
真正的难题是那五十斤苞谷面。
这是硬通货,是口粮。
在这个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年头,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
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陈放看着韩老蔫,老猎户也在看着他,浑浊的眼珠里带着点考校的意味。
“韩大爷,这事儿,跨着大队,我一个知青说话没分量。”
陈放把酒碗放下,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那两条狗是好狗,落在不懂行的人手里,糟蹋了。”
“要办这事,还得请王书记出面,从咱们大队的公账上想想办法。”
他这话一出口,韩老蔫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屋里其他知青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事太麻烦,可韩老蔫却听懂了陈放的言外之意。
这小子,不光看上了狗,连怎么把狗弄到手都想好了!
他不自己出头,而是把大队书记王长贵给抬了出来。
一来,师出有名,以大队的名义去协调,谁也说不出闲话。
二来,这粮食从公账上走,回头他陈放再用猎物去抵,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刺。
这脑子,转得可真快!
韩老蔫盯着陈放看了足足三秒,猛地一拍大腿。
“好小子!”
他指着陈放,嘿嘿一笑,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你这肚子里装的不是苞谷面,是算盘珠子!”
“行!这事儿包在老头子我身上!”
他把烟锅往鞋底上一磕,站起身。
“我明天一早就去找老王头说道说道!”
“就说你陈放看上了,这两条狗,放眼这十里八村,也只有搁你手里,才埋没不了!”
韩老蔫说完,也不多留,披上袄子,戴上狗皮帽子,推门就融入了外面的风雪里。
屋里,那锅鸡汤早就见了底。
知青们各自散去,准备睡觉。
陈放没动,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风卷起的雪花,在昏暗的光线下狂舞。
五条狗都醒着,没有一条睡安稳,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里的那股子躁动,一个个仰着头,安静地注视着他。
直觉告诉陈放,这次机会,绝不能错过。
夜长梦多。
他猛地转身,在屋里剩下几人的注视下,拿起挂在墙上的那件被李晓燕补得结结实实的旧棉袄,利索地穿在身上。
“陈放,你干啥去?”
李晓燕忍不住问,“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天都黑了!”
陈放没回头,只是拉开了屋门,一股夹着雪子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一阵摇曳。
“去找王书记。”
说完,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外的风雪里,身影迅速被黑暗和狂舞的雪花吞没。
那股子夹着雪沫子的北风,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往脸上削。
陈放把旧棉袄的领子竖到顶,埋着头,一步一个深坑地踩在雪里。
风声里,他听见了远处林子传来的呜咽,那是树木在呻吟。
走了十几分钟,王长贵家的院门总算在风雪里露出了一个黑点。
“咚,咚咚。”
陈放的手冻得发僵,敲门声显得沉闷。
“谁啊?大雪封门的时候串门子!”屋里传来王长贵婆娘的骂声,但听得出中气十足。
“婶子,我,陈放。”
门“吱呀”开了条缝,一个包着头巾的脑袋探出来,看见是陈放,愣了一下。
“哎呦我的娘,是小陈!”
“你这孩子,不要命了?快进来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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