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蔫听得半信半疑,顺着陈放的指引看过去,嘴里叼着的旱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他打了一辈子猎,就知道看脚印的新旧、粪便的干湿,判断畜生的大小和去向。
何曾想过,从一堆乱蹄子里,还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
就在这时,前去探路的追风,从侧面的山坡上悄然出现。
它没有出声,只是对着陈放,极轻微地摇了三下尾巴,然后扭头望向一个方向。
“在那边山谷里。”陈放立刻明白了。
他和韩老蔫悄悄摸了过去,趴在一处被岩石和倒木遮掩的豁口上,朝下望去。
底下是个狭长的山谷,谷底里,黑压压地聚集着一大群狍子。
它们显得焦躁不安,不时有年轻的公狍子试图脱离队伍,往别的方向乱窜,但很快又被几声嘶哑的鸣叫给叫了回来。
发出嘶鸣的,是一头体格格外健壮的公狍子。
它就站在兽群的最前端,只是它的左后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不敢沾地。
每当它移动身体,那条伤腿都会带来剧烈的痛苦,让它忍不住颤抖。
可它依旧努力维持着秩序,用嘶哑的鸣叫,安抚着焦躁的同伴。
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安全的出路。
韩老蔫看得心头一震。
这畜生,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护着自己的崽子们。
“陈小子,这可不好办了。”
韩老蔫压低了声音,“这头领头的还在,这群狍子就散不了。”
“咱们要是在这儿开枪,一准把它们全吓得冲进地里去!”
前进大队那几百亩刚耙好的地,离这儿也就剩下不到几里的山路。
陈放却很平静。
他趴在豁口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岩石,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韩大爷,咱们这次不动枪。”
韩老蔫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动枪?那咋整?靠狗去咬?”
“就咱这六条狗,还不够它们一蹄子踩的!”
陈放抬起头,那双眼睛在晨光里,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
“咱们给这群狍子,做个局。”
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就在身边的泥地上划拉起来。
“您看,这山谷像不像个大漏斗?”
“入口宽,到咱们这儿,越来越窄。”
陈放画了一个简单的漏斗形状,“这群狍子现在就在漏斗底儿这儿堵着,往前,是咱们的地。”
“往后,是它们来时的路。”
韩老蔫点了点头。
“所以它们急。”
陈放继续说,“越急,就越听那头领头的。”
他用树枝在漏斗的最窄处,也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下方,点了一下。
“咱们的目标,不是这群狍子,就只是那头瘸了腿的公狍子。”
“啥?”
韩老蔫眼珠子都瞪圆了,“只打那头瘸的?”
“这……这咋可能?十几头畜生挤在一块,枪子儿都不长眼睛!”
“所以不动枪。”陈放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咱们用狗,把这个漏斗的口子,再扎紧一点。”
他看向守在身边的几条狗,开始分派任务,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幽灵,踏雪。”
两条黑犬立刻抬起头,耳朵竖得笔直。
“你们俩,从两边山坡绕下去,到狍子群的后头。”
“记住,不许叫,不许咬,只用你们的气味,慢慢给它们压力。”
陈放的手在地图上比划着,做出一个缓慢合拢的动作。
“雷达,追风。”
两条公犬上前一步,尾巴微微摆动。
“你们俩,就守在这个山谷最窄的出口。”
“任务也一样,把口子堵死。”
“让它们觉得,这条路走不通。”
韩老蔫听得一愣一愣的,“陈小子……这能行吗?”
“行不行,得试了才晓得。”
陈放解释道,“狍子胆小,但又好奇。”
“幽灵和踏雪从后面慢慢压迫,它们不会立刻疯跑,只会下意识地往前挤。”
“可前面的路又被追风和雷达堵住了,它们就会更慌。”
“这个时候,整个兽群的压力,都会集中到最前面的那头领头狍子身上。”
“它腿脚不便,行动迟缓。”
“后面的往前挤,它又走不快,整个队伍的节奏就会被它拖慢、打乱。”
“到那个时候,才是咱们动手的时机。”
韩老蔫彻底不吭声了。
他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几口旱烟,烟雾缭绕中,心里已经翻了天。
他娘的……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把一群没脑子的畜生,还有几条狗的反应,愣是给他算计得明明白白。
“我那两条……”
韩老蔫憋了半天,老脸有点发烫,“我那两条干不了这细致活儿,让它们冲,它们是一个顶俩。”
“可让它们不出声光用气味吓唬,它们憋不住。”
黑风和追云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在旁边焦躁地刨着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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