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将镇国公府汀兰阁的雕花窗棂映得愈发温润。
沈微婉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镜边缘的缠枝莲纹,镜中人儿凤冠尚未加身,眉眼间却已染了几分即将为人妇的羞怯与忐忑。
窗外秋风轻拂,卷起帘角一缕轻纱,也搅得她心湖波澜不定。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熟悉的兰草香气,镇国公夫人王氏走了进来。
她今日一身月白色绣暗纹的常服,乌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支成色温润的羊脂玉簪固定,褪去了执掌国公府中馈的威严,只剩母亲独有的柔和。
沈微婉连忙起身:“母亲。”
王氏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则拉过一张绣凳,在她身边坐定。
烛光下,母亲眼角的细纹被暖光晕染得愈发柔和,那是岁月沉淀的智慧,也是无数个日夜为家族、为儿女操劳的痕迹。
沈微婉望着这张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攥住,酸楚与暖意交织着,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前世,萧承泽设计让她名声尽毁,皇上赐婚却草草了事。
母亲王氏为此忧虑成疾,来不及叮嘱半句。
婚后夫妻失和、家族败落,她被囚阴冷宅院,终闻母亲自缢的噩耗,连最后一面都未得见。
被灌毒酒前,她紧攥母亲留下的唯一玉佩,冰凉玉触感成了世间最后的记忆。
满心都是遗憾:没能好好孝敬母亲,竟嫌过她深夜掖被的唠叨,更悔自己亲手葬送了一生。
“傻孩子,怎么眼圈红了?”
王氏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透过微凉的肌肤直抵心底,格外让人安心。
“是不是太紧张了?”
沈微婉连忙低下头,避开母亲的目光,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母亲。”
是啊,舍不得!
前世的别离太过仓促,太过惨烈,让她今生每一次与母亲相处,都觉得是上天馈赠的珍宝。
她怕这幸福太过短暂,怕一觉醒来,又回到那个孤苦无依的境地。
母亲的身体康健,笑容温和,还能这样坐在她身边,这是前世她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场景。
王氏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岁月沉淀的安稳。
“女大不中留,总归是要嫁人的。”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景渊是个好孩子,娘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沈微婉抬起头,撞进母亲含笑的眼眸。
“婚姻从不是儿戏,过日子总有磕绊。”
王氏轻抚女儿手背,语气恳切,“夫妻间不必争对错,贵在互相体谅。”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女儿的手背,语气愈发恳切。
“景渊外冷内热重情义,你心思细却偏执拗,往后多念对方好处,少些计较,别硬刚,该服软就服软、该倾诉就开口,日子自然和顺。”
沈微婉听着这些叮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母亲前世未能亲口细说的话语,今生这样清晰地摆在她面前,让她鼻尖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滴在母亲的手背上。
王氏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傻孩子,哭什么?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数。”
她的声音里满是信任,“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能和景渊好好过日子的。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这简单的八个字,却是前世的她最奢侈的渴望。
父亲入狱,母亲自缢,家族飘摇,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什么平安喜乐可言?
而今生,母亲就在她身边,身体康健,笑容温和,她即将嫁给那个今生给了她无限光束与后盾的靖王。
“母亲,我……”
沈微婉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的承诺,“我们会好好的,也会好好孝敬您与父亲。”
王氏欣慰地笑了,从袖中取出一个暗红色的锦盒,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边角处有些磨损,显然是常年贴身存放的。
她轻轻将锦盒放在桌上,目光柔和而郑重:“这是咱们沈家的祖传玉佩,当年我嫁入镇国公府时,你祖母传给我的。
从那时便带在身边,几十年来,护我平安,也护着咱们家顺遂。如今,该传给你了。”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锦盒上,心脏骤跳,熟悉感扑面而来。
母亲打开锦盒,那块玉佩赫然在目——纹路、色泽,甚至边缘的磕碰,都与前世她临终前紧攥的一模一样。
前世它是母亲死后辗转送来的遗物,竟不知是沈家的祖传之物,只觉得冰冷刺骨;如今隔着锦缎,却透着温润暖意。
王氏轻抚玉佩,眼中满是不舍与期盼:“带着它,能保你平安。往后在靖王府,见玉如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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