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裂痕并未带来山崩地裂的巨响,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浸入深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构成巨墙的无数细密符文在裂缝边缘剧烈蠕动,仿佛亿万只垂死的虫豸,拼命想从这道终结它们生命的伤口中逃离。
就在这死寂般的异响中,一道道流光从裂缝深处溢出,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死板的银辉,而是带着温度与生命的金色。
金色光芒在墙体中央汇聚,凝成八个龙飞凤舞的古字:
天书无主,织者自书。
这八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颠覆性的法则,仅仅是存在了一瞬,就让整条回廊的能量场都为之紊乱。
但下一秒,它们便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隐去,只留下那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痕,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一直沉默的回廊守终于动了,他那虚幻的身影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妄言!区区凡人,携一卷残篇,竟敢妄图重写天书?你有何资格?”
他的声音带着法则的威压,如无形的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凿和阿回脸色一白,连身旁的老刻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凿刀,眼神凝重。
言辙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质问,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小凿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刚才在墙里读到的……最痛的那一句,是什么?”
小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触动了最深处的记忆,嘴唇哆嗦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是……‘他们不听’……我看到了……那句话被写了三百多遍。”
三百遍。
这三个字像是有千钧之重,让空气都凝滞了。
言辙点了点头,仿佛早已知道答案。
他转过头,向着身后的阿回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把老默的日记拿来。”
阿回不敢怠慢,立刻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一本笔记本。
那本子被烧得焦黑卷曲,边缘已经碳化,仿佛随时都会化为飞灰。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递到言辙手中。
言辙接过日记,翻开。
第一页,是工整隽秀的字迹:“他们不听。”第二页,字迹依旧,只是笔锋略重:“他们不-听。”第三页,字迹开始倾斜。
到后面,那些字迹已经不能称之为字,而是一团团由愤怒、绝望和不甘凝聚成的狂乱墨痕,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在纸上嘶吼。
三百遍,一页不多,一页不少。
言辙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残卷,轻轻触碰在那本焦黑的日记上。
嗡——!
奇异的共鸣发生了!
日记本上的焦痕与字迹,竟与残卷上那神秘的纹路产生了呼应。
墙体上那道巨大的裂痕中,金光再次喷薄而出,这一次,它没有凝聚成文字,而是在墙面上投射出了一段无声的影像。
那是一个叫陈默的男人,众人只知道他叫老默。
他站在城市最繁华的街头,举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用黑漆写着:“我叫陈-默”。
车流不息,人潮涌动,却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的影子。
风吹过,牌子从他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弯腰去捡,却力不从心地倒了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无息地死去。
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听到他的名字。
影像消散,残卷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焦黑的表面上,一行新的词条缓缓浮现,仿佛是从虚无中生长出来的一样:【沉默非无言,是万人同声未被听见】
言辙抬起头,眼中再无一丝波澜。
他握紧残卷,用那焦黑的边缘,对着墙上残存的“莫信天书”四个大字,猛地一划!
这一划并非物理上的切割,而是法则层面的剥离。
那四个由银色符文构成的字,竟被他硬生生从墙体上撕扯下来,悬浮在半空之中,发出不甘的哀鸣。
“你做什么!”回廊守厉声喝道。
言辙恍若未闻。
他缓缓闭上双眼,眉心处,一股磅礴无匹的精神力冲天而起,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跨越了时空的界限,逆溯而上,探入到了那条名为“历史”的长河之中。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千千万万普通人在临终前,那句未能宣之于口的呐喊。
“记住我……求求你……”
“我不是那个代号,我不是那个病人,我有名字……”
“再叫一次我的小名吧,就一次……”
“我来过……”
这些声音,微弱如尘埃,却又多如恒沙。
它们是史书上被一笔带过的注脚,是宏大叙事下被忽略的杂音,是天书法则中被啃食殆尽的“静语”。
此刻,在言辙精神力的牵引下,这股由亿万凡人执念汇聚而成的声浪,如决堤的潮水,疯狂地涌入他手中的残卷!
“墙……墙在哭!”小凿突然指着巨墙,惊恐地大喊,“它在说……它在说‘我也想被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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