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县城比村里热闹许多,街面上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却挡不住行人的脚步。苏青背着半旧的帆布包,踩着自行车刚拐进百货大楼所在的街道,就被前方涌动的人群惊住——往常还算宽敞的路口,此刻竟堵得水泄不通,而人群的中心,正是县百货大楼的布料专柜方向。
“这县城今天是有什么活动?怎么这么多人?”苏青停下车,疑惑地拉住身边一位提着菜篮的大婶。大婶往人群里努了努嘴,语气带着几分羡慕:“还不是为了的确良布料!听说今天百货大楼进了新花色,年轻姑娘们都抢着去看呢,晚了就没了!”
的确良布料苏青并不陌生,去年张兰曾买过一块天蓝色的做衬衫,摸着滑爽挺括,还不容易起皱,比家里织的土布洋气多了。只是这布料价格不低,一尺要一块二,寻常人家很少舍得买。她原本是来给手工绣品补货的——之前绣的手帕和荷包在供销社卖得好,掌柜的催着她多送些,顺便想看看有没有新到的丝线。可眼前这阵仗,倒让她生出几分好奇,推着自行车也往人群里挤了挤。
好不容易挪到布料专柜前,苏青才看清里面的景象:柜台后的货架上,整齐叠着十几匹的确良布,有淡粉、米白、浅绿等柔和的颜色,还有几匹印着细碎小花的,比张兰买的纯色布更显精致。柜台前围满了二十来岁的姑娘,有的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有的跟售货员讨价还价,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雀跃的小鸟。
“这料子是好,滑爽又耐穿,洗了还不用熨烫,就是款式太老气了。”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姑娘拿起一块粉色的确良,皱着眉跟身边的同伴抱怨,“你看这柜台里挂的样衣,不是斜襟衬衫就是直筒褂子,一点新意都没有,穿出去跟大家都一样。”
“可不是嘛!”同伴接过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卷边的画报,小心翼翼地展开,“我上次去上海亲戚家,人家给了我这本《上海服饰》,你看上面的连衣裙,收腰、带荷叶边,还有这种泡泡袖,多洋气!要是能做件这样的,走在县城街上,肯定没人跟我撞衫。”
苏青的目光瞬间被那本画报吸引——封面上的模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领口缀着细碎的蕾丝,裙摆是微微张开的A字型,衬得人高挑又灵动。内页里还有更多款式,有的是收腰的衬衫裙,有的是带腰带的背带裙,甚至还有几款印着几何图案的连衣裙,颜色搭配大胆又好看。她之前做手工绣品,大多是手帕、荷包这类小物件,偶尔也给孩子们改改衣服,却从没敢想过做这样精致的成品服装。
“可咱们县城哪有会做这种款式的裁缝啊?”工装姑娘的话拉回了苏青的思绪,“上次我拿着画报去找西街的张裁缝,他说这款式太复杂,收腰和荷叶边不好做,还说我净赶些洋气的时髦,不实在。”
“是啊,张裁缝做了一辈子老式衣服,根本不会做这种新样式。”同伴叹了口气,把画报小心翼翼地折好,“要是有人能做就好了,我肯定第一个来买,哪怕贵点也愿意。”
苏青的心猛地一动——县城里有消费能力的年轻姑娘不少,大家都想穿得洋气、穿得特别,却苦于没有合适的衣服和会做新款式的人。如果她能学着做这种连衣裙,用百货大楼的的确良布料,再加上自己擅长的刺绣手艺,比如在领口或裙摆绣上小巧的花纹,说不定会很受欢迎。到时候,她就不用只做手帕、荷包这些小生意,而是能做更有前景的成品服装,赚的钱也肯定比现在多。
“姑娘,你这画报能借我看看吗?”苏青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期待。拿画报的姑娘愣了一下,随即爽快地递过来:“你看吧,就是别给我弄脏了,这可是我宝贝得很呢。”
苏青接过画报,仔细地翻看着,目光在那些连衣裙款式上停留许久,手指忍不住在画报上描摹着收腰的线条和荷叶边的弧度。她发现这些连衣裙看似复杂,其实结构并不难——比如那件白色的A字裙,就是在普通直筒裙的基础上,在腰部加了收省,裙摆稍微放宽,再在领口做些装饰。以她做手工的基础,只要好好研究,再找些旧布料练练手,肯定能学会。
“谢谢你啊姑娘,这画报真好看。”苏青把画报还给姑娘,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我看这些款式也不是很难,说不定以后真有人能做出来呢。”
姑娘笑了笑:“借你吉言,要是真有人做,我肯定来买。”
苏青没再多留,先去供销社送了绣好的手帕和荷包,跟掌柜的聊了几句,得知最近年轻顾客都喜欢带花纹的绣品,尤其是小雏菊和蔷薇图案。然后她又去丝线专柜,买了几捆新到的浅粉、米白和淡蓝丝线,这些颜色跟的确良布料很搭,以后做衣服刺绣说不定能用得上。
离开百货大楼时,苏青特意又绕到布料专柜前,看了看那些的确良布料的价格和花色,在心里默默记下——淡粉色一尺一块二,印着小碎花的一尺一块五,米白色虽然便宜些,但容易脏,可能不太好卖。她还注意到,专柜里的样衣大多是均码,很多姑娘因为身材不合适只能放弃,如果她做衣服时能分大小码,肯定能吸引更多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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