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并未给基地带来希望,反而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清晰地照亮了昨夜激战留下的满目疮痍。断裂的围墙、焦黑的残骸、凝固的暗红血迹,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硝烟、血腥和淡淡腐臭的死亡气息,无不诉说着这场防御战的惨烈代价。
铁鹰的大规模进攻没有如预料般在清晨展开。远处的营地安静得出奇,只有零星的炊烟升起,仿佛一头饱食后正在小憩的巨兽。然而,这种安静比震天的战鼓更令人窒息。取而代之的,是不分昼夜、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骚扰和监视。
小股铁鹰侦察兵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基地外围的射程边缘,放几声冷枪,或者试图靠近破坏陷阱,一旦基地守军做出反应,他们便迅速后撤,消失在荒野中。夜间,锣鼓声、呐喊声甚至偶尔的照明弹会突然在不同方向响起,搅得守军无法安眠,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这是一种消耗战,一种心理战,目的就是拖垮守军本已濒临极限的意志和体能。
围墙上的守卫们,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握着武器的手因为疲惫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他们轮流靠在残破的垛口后休息,却无人能够真正入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惊起。箭矢已经耗尽,现在他们主要的武器是打磨锋利的钢筋、绑着石块的木棍,以及所剩无几的燃烧瓶。绝望如同蔓延的苔藓,在沉默中悄然生长。
林凡行走在围墙内侧,脚步沉重。他逐一查看防御工事,慰问伤员,但更多的是在用眼睛观察,用心去感受这股弥漫在基地上下的低沉气压。他看到年轻的守卫在擦拭一根削尖的钢管时,眼泪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清晰的痕迹;他看到负责搬运石块的老人在歇息时,望着藏匿孩子的仓库方向,眼神空洞;他听到医疗站里传来的压抑呻吟声,以及苏婉因为药品短缺而发出的无奈叹息。
压力如山,不仅来自外部铁鹰的围困,更来自内部这逐渐被消磨的生机。
“凡哥,他们这是想把我们活活耗死。”王浩跟在林凡身后,声音沙哑,他脸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结着暗红的血痂,“弟兄们快撑不住了,不是身体,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林凡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铁鹰营地隐约的轮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耗,是双刃剑。他们在耗我们,我们也在耗他们。陈峰不敢再轻易强攻,说明他也在忌惮,忌惮我们的临死反扑,也可能在忌惮我们那未知的‘后手’。”
他转过身,看着王浩:“浩子,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撑住。告诉弟兄们,铁鹰不敢上来,就是怕了我们!他们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每多撑一天,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一分!”
王浩看着林凡眼中那依旧不曾熄灭的火焰,重重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去跟弟兄们说!”
林凡继续巡视。他来到被爆破的东南角缺口处。这里经过了连夜抢修,用能找到的一切——沙袋、砖石、甚至烧焦的房梁和家具——勉强堆砌起一道临时的屏障,比原来的围墙矮了许多,也脆弱得多。张大牛正带着几个还有力气的人,用水泥和碎砖加固着屏障的基座,每个人都是满身泥浆,动作机械而疲惫。
“大牛,还能顶住吗?”林凡问道。
张大牛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倔强:“凡哥,放心!只要我老牛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狗日的从这儿过去!就是……水泥快没了,沙子也不够……”
林凡拍了拍他沾满泥浆的肩膀:“材料我想办法。辛苦了。”
他又来到医疗站。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实则是高度白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苏婉和她的两个助手忙得脚不沾地,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专注。绷带早已用尽,取而代之的是煮沸消毒后反复使用的破布条,甚至一些相对干净的旧衣服也被撕成了条状。
“苏婉,情况怎么样?”林凡轻声问道,不忍打扰她的工作。
苏婉抬起头,看到是林凡,勉强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但眼神深处的忧虑却无法掩饰:“重伤员……又走了两个。主要是感染和失血过多……我们没有抗生素,没有血浆……轻伤员的情况也在恶化,很多人伤口开始化脓……”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凡哥,我……我快没办法了……”
林凡的心猛地一揪。他看着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战士,这些都是信任他、跟随他的兄弟。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尽力而为,其他的……交给我。”
他无法给出更多承诺,只能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医疗站。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药品,是比食物和武器更迫切的难题。
时间,在这种压抑的僵持中缓慢流逝。白天,铁鹰的骚扰不断;夜晚,他们的袭扰更是变本加厉。基地的存粮在严格控制下分配,每人每天只能分到勉强果腹的份额,体力在持续下降。水资源相对充足,但士气却像漏气的皮球,一点点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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