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腐败气息的风,从炸开的破洞外持续灌入,如同亡灵的叹息,吹拂着东璃染血的发丝和破烂的作战服。身后通道内,熔炉光束的惨白光芒一闪而逝,照亮了那片被彻底摧毁的狼藉——扭曲融化的合金残骸、被汽化或掩埋的尸体、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冰冷死寂的湮灭气息和哀嚎领主最后的怨毒残响。
雷蒙的咆哮被爆炸的余波和管道结构的呻吟淹没,变得遥远而模糊。追兵暂时被阻隔在废墟之后,或者…被彻底埋葬。
东璃靠在冰冷、布满锈迹的废弃管道内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作战服早已被鲜血浸透,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破口处露出下面崩裂翻卷的伤口,边缘红肿发炎,深色的淤血混着污秽的尘埃。军用活性剂的效力早已耗尽,取而代之的是透支生命力的极致虚弱和反噬的剧痛。灵魂深处那道`愁`之裂痕,在引爆莫里斯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此刻传来阵阵空虚的钝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目光冰冷地扫过前方幽深、黑暗、如同巨兽肠道般延伸的废弃管道网络。这里曾是铁壁城早期的排污或能源通道,早已被更先进的系统取代,废弃多年。管道巨大而复杂,锈迹斑斑的管壁布满了凝结的污垢和滑腻的苔藓,地面是厚厚的、混杂着不明物质的黑色污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昏暗的应急灯光在极远处零星闪烁,如同鬼火,更添几分阴森。
没有时间停留。雷蒙和公会的人绝不会放弃。赵刚虽死,他的势力仍在。铁壁城对她而言,已是绝地。
东璃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她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破,用折叠镰刀的长柄作为拐杖,深深插入脚下的污泥中,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炸开的破洞。烟尘依旧弥漫,融化的金属边缘如同狰狞的伤口,缓缓滴落着暗红色的铁水。那里,埋葬了赵刚和他的爪牙,埋葬了追击的公会成员,也…埋葬了那个从天而降、带来灾祸与毁灭、最终却以最冰冷的方式为她炸开生路的“灾星”。
莫里斯。
那个眼神空洞、力量诡异、时而茫然时而决绝的死灵法师。
那个被她视为枷锁、却最终化为她逃生钥匙的男人。
他彻底消散了,连同那颗哀嚎核心,化作了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东璃冰冷的眼眸深处,映照着那片毁灭的余烬,没有悲伤,没有感激,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和…沉淀得更深的`愁`。这份`愁`里,似乎又多了一缕名为“牺牲”的冰冷丝线,缠绕在灵魂深处那道裂痕之上。
她不再留恋,转身,拖着沉重如同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踏入幽深的废弃管道之中。高跟战斗靴早已破损不堪,靴底沾满了粘稠的污泥,每一次拔出都异常费力,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在死寂的管道中格外刺耳。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她的身影。只有她额角那几缕深紫色的发丝,在绝对的黑暗中,似乎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淡紫色微光,如同迷失在深渊中的最后一点星火,顽强地燃烧着。
管道内并非空无一物。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变异虫豸在污秽中爬行。偶尔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锈蚀的管道缝隙滴落,砸在污泥或东璃的肩头,带来刺骨的寒意。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朽的尘埃。
东璃的精神提升到极致,即使重伤虚弱,猎手的本能依然在运作。她避开脚下可疑的深坑,警惕着黑暗中任何异样的声响和气息。她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干燥的地方处理伤口,否则感染和失血会要了她的命。
不知走了多久,体力在剧痛和虚弱中飞速流逝。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意识也变得模糊。后背的伤口如同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她的生命力。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即将软倒在这冰冷的污泥中时,前方管道的一个分支拐角处,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不是应急灯光,而是一种…幽冷的、淡紫色的微光?
东璃心中一凛,强打精神,握紧了手中的折叠镰刀,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她冰冷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管道交汇处,似乎曾是一个小型维修站。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已锈蚀报废的工具和零件箱。吸引她目光的,是地面上散落的几块…暗紫色的、如同半凝固能量结晶般的碎片。
碎片大小不一,最大的不过指甲盖大小,散落在污泥中,散发着幽冷的、不祥的淡紫色光芒。光芒很微弱,却足以照亮一小片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冰冷死寂的、却又让东璃灵魂深处`愁`之裂痕隐隐悸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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