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台上,玉石沁骨。陆涯如同被抽去脊梁的败犬,蜷缩在冰冷的尘埃与自身干涸的金红血污之中。曾经象征无上权柄的月白道袍已成褴褛,披散的头发灰白如枯草,紧贴着因仙元溃散而迅速衰老松弛、布满沟壑的脸颊。他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倒映着笼罩天穹、缓缓旋转的周天星斗妖阵,那妖异的光辉仿佛在嘲笑着他崩塌的仙途与深入骨髓的悔恨。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脏腑破碎的剧痛和生命流逝的冰冷。力量!他万载苦修的金仙之力,此刻正如同指间流沙般不可挽回地消逝!长生梦碎! 这认知带来的绝望,比肉身痛苦更甚万倍!他脑中只剩下一个疯狂盘旋、噬咬灵魂的念头:“当初在铁炉城……就该……就该不惜一切……让她形神俱灭啊!!” 这份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悔意,是东璃复仇火焰中最毒的燃料。
东璃的身影笼罩在妖星的光芒下,暗红如凝固的血。面具流淌的银辉冰冷依旧,深邃眼孔后的金红火焰,平静地注视着脚下这具腐朽的躯壳,如同看着一段即将被抹去的、肮脏的历史。玄螭的冰寒与赤狰的蛮荒战意交织,将这片空间彻底封冻。
“陆涯,”她的声音透过面具,如同寒铁摩擦,不带一丝波澜,“你的‘天’,护不住你。你的‘序’,到此为止。”
没有再多一句废话。复仇的终局,无需审判的冗词。
东璃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五指修长,此刻却如同执掌命运的死神之镰。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星光的纯粹暗芒悄然浮现。它并非能量爆发,而是湮灭的具象,是面具炼化恶念、掌控归墟本源的终极体现——剥离一切存在根基的力量!
陆涯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那点暗芒锁定了他的丹田,死亡的预兆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他残存的意识。他想嘶吼,想求饶,想诅咒,但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如同溺毙般的绝望气音。体内残存的那点可怜的仙元,在本能的恐惧驱使下,疯狂地、徒劳地涌向丹田,试图做最后的顽抗。
“湮。”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法则的敕令,从面具后清晰地吐出。
东璃的指尖,轻轻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炫目的光芒爆发。
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从根源上被抹除的——“噗”。
那点暗芒触及陆涯丹田的瞬间,他体内疯狂涌动的仙元,如同暴露在绝对零度下的沸水,瞬间凝固,然后湮灭!不是溃散,是彻底的、从存在层面被抹去!他苦修万载、视若性命的金仙道果,连一丝抵抗的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在那绝对的湮灭之力下,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呃——!!!”陆涯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砸碎!他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最后一丝光泽,变得如同风干的树皮,灰败、死寂。深深刻印在骨骼经脉中的仙纹寸寸断裂、消散。浓重的、象征着生命彻底衰败的腐朽气息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弥漫出来。他眼中的最后一点神采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对无尽黑暗的恐惧。修为尽废!道基永绝! 此刻的他,比凡间最孱弱的老人更不如,只是一具被死亡气息包裹的活尸。
东璃的目光没有丝毫怜悯。清算,尚未完成。她双手抬起,十指以一种古老而充满韵律的方式开始结印。每一个印诀的变幻,都引动头顶周天星斗大阵的浩瀚妖力随之共鸣、流转。暗红与银色的妖纹在虚空中交织、蔓延,勾勒出一个庞大、繁复、散发出冰冷轮回气息的阵图轮廓。阵图核心,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塌陷!
“以血为引,以怨为凭,”东璃的声音宏大而冰冷,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告,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目睹者的灵魂深处,“开轮回之径,锁九世之劫!”
嗡——!
随着她最后一个印诀落下,天刑台上方的虚空,猛地向内坍缩成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幽暗漩涡!漩涡深邃无垠,边缘是翻滚的、仿佛能溶解记忆的混沌灰雾,核心处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黑暗!无数模糊扭曲、无声尖啸的亡魂虚影在漩涡边缘沉浮隐现,带来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感。一股源自宇宙本源的、冰冷到极致的、带着强制洗涤与无尽沉沦意味的恐怖吸力,轰然降临!
九幽轮回门! 专为陆涯的“九世之苦”而开!
“不……入……轮……回……”陆涯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发出破碎的、如同蚊蚋般的哀鸣。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恐怖的漩涡,里面倒映着比死亡更深的恐惧——那是永无止境的苦难循环!但衰败的躯体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瘫软。
东璃伸手指向陆涯,指尖缠绕着一缕由因果与怨恨凝结而成的、肉眼不可见的猩红丝线,另一端牢牢系在陆涯腐朽的神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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