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入冬,北风渐起,卷着枯叶,给京城披上了一层萧瑟。永宁侯府内,却因世子夫人陆云晚的临产期近,弥漫着一种与外间寒意截然不同的、紧张而热烈的期盼。锦瑟院更是成了全府绝对的中心,如同一个被严密守护的堡垒。
秦啸早已将太医院最擅妇科、素有“产科圣手”之称的张太医,以及两位经验极其丰富的积年老稳婆,请至府中客院居住,随时待命。锦瑟院内外,明岗暗哨,巡逻的亲兵增加了数倍,由赵铁鹰亲自调度,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值守。所有进出人员,哪怕是为院中送柴送炭的粗使仆役,也需经过严格盘查。饮食一道,更是重中之重,所有食材均由专人采买,经钱嫂子和秋月双重查验,在小厨房由绝对可靠的人手烹制,秦啸甚至暗中吩咐,陆云晚的膳食,出锅前需由专人试尝。整个侯府,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人的心神都系于锦瑟院那扇紧闭的房门。
陆云晚自己,反倒成了最平静的一个。孕期的最后阶段,她行动已颇为不便,但气色依旧红润,神态安详。灵泉的滋养和自身精心的调养,让她避开了许多孕妇常见的浮肿、心悸等不适。她每日仍在院中缓步走动,按时作息,翻阅些游记杂书,或是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些柔软的内衣小袜,针脚细密,神情专注,仿佛外间的严阵以待与她无关。唯有在夜深人静,独自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家伙们有力的胎动时,眼中才会掠过一丝为人母的温柔与即将面临未知的细微波澜。她深知这一关的重要性,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准备与实力。
腊月初八,夜,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覆盖了庭院的琉璃瓦,将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洁白。锦瑟院内,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陆云晚刚用过一碗清淡的燕窝粥,正由秋月扶着在室内慢慢踱步,忽觉腹部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规律性的坠痛,她脚步一顿,轻轻“唔”了一声。
“小姐?”秋月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声音瞬间绷紧。
“无妨,”陆云晚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语气依旧平稳,“怕是……要来了。去请稳婆和张太医吧,按之前准备的来。”她的冷静瞬间感染了秋月,秋月压下心惊,连忙应声,快步而出,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片刻功夫,整个锦瑟院便如同精密的仪器般运转起来。热水、干净的白布、参汤、剪刀、烛火……一应物事迅速备齐。张太医在外间坐镇,两位稳婆带着助手进入内室产房。丫鬟仆妇们脚步匆匆,却无人喧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紧张感。
秦啸正在前院书房与幕僚议事,闻报后,手中朱笔“啪”地一声落在案上,溅开一团墨渍。他霍然起身,面色冷峻,二话不说,大步流星便向后院走去,甚至来不及披上大氅。赵铁鹰紧随其后,低声吩咐加强戒备。
秦啸径直来到锦瑟院,无视院中跪了一地的仆役,便要掀帘进入产房所在的内室。一位老嬷嬷壮着胆子拦住:“侯爷!产房乃血光之地,不吉,您身份尊贵,万万不可入内啊!”
秦啸脚步一顿,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嬷嬷,声音寒彻骨:“让开。”短短两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焦灼。那嬷嬷吓得一哆嗦,噤声退后。秦啸终究在踏入内室门槛前停住了脚步,转身在外间紧邻产房的暖阁里坐下。这里能清晰地听到内室的动静。他背脊挺得笔直,双拳紧握置于膝上,面色沉凝如水,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暖阁乃至外间厅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落针可闻。
内室中,陆云晚躺在早已备好的产床上,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阵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但她咬紧牙关,并未呼喊出声,只是按照稳婆的指引,调整呼吸,保存体力。她经历过生死,心志远比寻常妇人坚韧。灵泉潜移默化改造的体质,也在此刻显现出优势,宫缩有力而规律,产程进展得比稳婆预想的更为顺利。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外间的秦啸,听着内室隐约传来的压抑呻吟和稳婆沉稳的指导声,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火上炙烤。他第一次感到一种难以掌控的焦躁,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千军万马更令人心悸。他几次欲起身,又强自按下,只能死死盯着那扇隔开内外的门帘,仿佛要将其看穿。
子时过半,风雪正酣。内室突然传来稳婆一声略带惊喜的高呼:“夫人,用力!看到头了!快!”
秦啸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用力的闷哼声,随即,一声极其响亮、中气十足的婴儿啼哭声,如同破晓的钟声,骤然划破了冬夜的沉寂与满室的紧张!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恭喜侯爷!恭喜夫人!”稳婆欢喜的声音带着颤抖,清晰地传了出来。
暖阁内外,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和松气声!仆役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程夫人在颐福堂闻讯,激动得连连念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