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时熙犹豫良久。
终于,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蹭着杯壁,“珏公子他……”
秦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有什么问题吗?”
尹时熙紧咬下唇,胃部一阵绞痛。
身为法律系学生,从入学第一天起老师就教导他们要敬畏法律、坚守正义。可是……法律同样讲究完整的证据链。若没有珏公子这场戏,仅凭她们那些石沉大海的举报,如何撼动陈转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
难道她们所遭受的一切,就这样算了吗?
她望着秦澜的侧脸,心中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高喊“不能违法”,另一个低语“为正义可稍用手段”。
秦澜似乎看穿了她的挣扎,却未点破,只是翻开卷宗,用平稳的语调陈述案情:“目前我掌握的案件细节如下——珏公子,26岁,本名萧珏,9月5日在八号会所与友人会面。晚上九点途经三楼来华亭包厢时听到呼救,当即冲入包房,却遭到陈转等三人围攻。”
她抬眼看向尹时熙,目光锐利中带着温和:“当时包厢内除你之外,还有一男两女在场。陈转手中持有匕首,于良辰砸碎酒瓶,混乱中玻璃碎片刺入萧珏左膝,造成重伤。你们试图报警,手机却被对方砸毁并受到威胁。萧珏事后紧急就医,包扎伤口后才报警,待警方十点抵达会所时,陈转等人已逃离现场。是这样吗?”
尹时熙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我、我当时吓坏了,场面也很混乱,很多细节……记不清了。”
心中巨石愈沉——所谓的“两女一男”实为陈转的同伙,怎会替她作证?难道这一次,又要让恶人逍遥法外?
“记不清没关系。”秦澜合上卷宗,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讨论日常琐事,“在法庭上,就按你现在所说的陈述即可。”
她略作停顿,补充道:“其余三位证人,其中林姓女生是体校学生,现因不良事件正在被另一起案件起诉,她的证词将不予被法庭采信。另外两名,一男一女是情侣关系,长期受陈转欺压胁迫,刚才的证词是由他们主动提供的。”
原来……
包厢里的另外两个人不是同伙,而是受害者……
尹时熙怔住了,那些关于作伪证的道德焦虑,突然被更沉重的现实击碎。
秦澜注视着她:“你对这两人的证词,有什么异议吗?”
她睫毛轻颤。
陈转等人的恶行铁证如山,过去只因证据不足才让他们继续祸害他人。如今机会难得,要为“程序瑕疵”放弃吗?
“我…… 没有异议。” 她低声说,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
秦澜看着她逐渐释然的表情,忽然笑了:“尹时熙,我知道你是法律专业的学生。曾经的我,也像你这般较真。”
尹时熙猛地抬头,圆睁的双眼写满震惊——所以秦律师早就知道?知道这个“案情”存在水分?
“我代理过一百六十起类似案件,最终受到法律严厉制裁的不足十分之三。”秦澜起身时,西装裙摆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知道为什么吗?”
窗外暮色沉沉,玻璃映出尹时熙的身影——那个曾坚信黑白分明的法学生,正站在灰色地带的入口。
“因为完美的证据链……”钢笔帽清脆扣响,“往往只存在于教科书。”
尹时熙闻言,低喃:“完美的证据链……”
“虽然华国的法律制度处于世界前列,但现实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秦澜的声音里透着过来人的通透,“有时我们不得不在灰色地带,为正义辟出一条路。”
尹时熙眼底的光暗了暗。
是啊,平凡人的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绝对的黑白?有正义就有不公,有光明就有阴影。若能换得最终公正,过程中的妥协真如此重要吗?
她重重地点头,心中的迷雾终于散尽:“谢谢您,秦律师,我明白了。”
秦澜整理好文件站起身来:“对了,别忘了萧珏是你的‘救命恩人。明天记得准备果篮,去中心医院探望——这也是案情需要。”
“一定去!”尹时熙连忙起身,腰背挺得笔直。
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秦澜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这姑娘聪慧又坚韧,只需稍加打磨,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
案件的事情聊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告一段落。
送秦澜进了电梯,尹时熙仍站在原地出神,直到王鸿天出声提醒:“九爷在等你。”
她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整理情绪:“哦,好,我这就过去。”
王鸿天将人领到包间门口便退了出来,与江澄一同站在门外的小露台闲聊。
包间里,厉九骁正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见尹时熙进来,他抖了抖烟灰,用夹着香烟的手朝自己腿上指了指,示意她过来。
尹时熙脸颊微红,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腿上,生怕碰到他哪里惹他不快。
厉九骁指尖夹着的香烟离她很近,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萦绕在鼻尖。他用那只夹烟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带着几分玩味:“见到秦律师,你好像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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