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劫掠商队的血腥气息,尚未在北境的寒风中完全散去,黑鸦堡内,一股更加酷烈、更加决绝的战意,已然如同压抑的火山,在沉默中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城堡大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
纳尔森的汇报结束后,长久的寂静笼罩着每一个人。牺牲士兵的名字被低声念出,伤者的呻吟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兽人那猖狂的战吼与狰狞的面孔,如同梦魇般刻印在所有人的脑海。
杰克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那些损失的货物和抚恤金让他肉疼,但更让他愤怒的是兽人肆无忌惮的挑衅。艾琳翡翠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对生命逝去的哀伤,以及对战争不可避免的忧虑。连少年雷克斯,也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那双曾经只有仇恨和坚韧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大规模战争带来的死亡阴影。
唯有哪吒,静立在那张巨大的、标注了兽人活动区域和已知前哨站位置的地图前,背影挺拔如枪,没有丝毫动摇。他的平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见惯了洪荒杀劫、星辰崩灭后,对眼前这等“小场面”的本质俯瞰。但这种俯瞰,并不意味着容忍。
“他们砍了我们一刀。”哪吒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冰珠砸落在铁板上,清晰而冰冷,“现在,该我们把这刀,连本带利地捅回去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大厅内的每一张面孔,纳尔森的愤怒,杰克的算计,艾琳的忧虑,雷克斯的决绝,还有角落里二郎那亘古不变的冰冷。
“被动挨打,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让更多的领民流血。”哪吒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们要打,就要打在他们的痛处,打掉他们的爪子,让他们在下次伸出爪子之前,先想想代价!”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位于黑鸦堡正北方、距离边境线约五十里的一处标记上——“碎骨营地”。那是兽人王国建立在边境线上的一个重要前哨站,规模不大,常驻兵力约两百人,主要由狼骑兵和少量步兵构成,负责巡逻、侦查,以及……像这次一样,对黑鸦堡等人类边境领地发起小规模的劫掠和骚扰。它是兽人伸向黑鸦堡最锋利的一根爪子。
“目标,碎骨营地。”哪吒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任务,拔除它。时限,明日黎明之前。”
“拔除?”杰克倒吸一口凉气,“队长,那可是两百多兽人正规军!依托营地防御,易守难攻!我们虽然新军初成,但主动进攻兽人坚固的前哨站……”
“谁说要强攻了?”哪吒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是去‘拜访’,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了二郎身上。
二郎抱着黑铁棍的独眼,微微抬起,与哪吒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一种名为“杀戮”的默契已然达成。
“纳尔森。”
“俺在!”
“挑选一百名最精锐、心理素质最好的士兵,全部配备工坊最好的刀盾和长矛,携带三天干粮,轻装简从。你亲自带队。”
“是!”纳尔森轰然应诺,眼中凶光暴涨,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
“艾琳法师。”
“那吒阁下。”
“麻烦你,在我们出发后,利用自然魔法,尽可能遮蔽我们行军路线的痕迹,并监控营地周围较大范围的动静,预防兽人援军。”
“我会尽力。”艾琳郑重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
“杰克,雷克斯。”
“在!(大人!)”
“你们留守城堡,加强戒备,尤其是西面秃鹫帮的方向。若有异动,烽火为号。”
“明白!(是!)”
命令简洁而高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哪吒的决定,就是最终的行动纲领。
是夜,月黑风高,浓重的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点星光,正是杀人放火的天赐良机。
黑鸦堡侧门悄然洞开,一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兵,在纳尔森和哪吒、二郎的带领下,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茫茫黑暗之中。他们没有点火把,凭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偶尔从云缝漏下)和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得益于二郎的非人直觉和哪吒的神识),沿着艾琳事先用自然魔法标记出的、最隐蔽的路线,如同利箭般射向北方。
这是一次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军事行动。以一百新兵,远离堡垒庇护,主动深入敌境,攻击兵力两倍于己、且有营寨依托的兽人前哨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让整个北境的贵族和将军们惊掉下巴,斥之为自杀行为。
但哪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以一场干脆利落、血腥残酷的胜利,来宣告黑鸦堡的态度,来祭奠死去的士兵,来……练兵!
五十里崎岖山路,在急行军下,于后半夜被悄然跨越。当那座建立在山坳入口、用粗大原木和巨石粗糙搭建、隐约有火光透出的兽人营地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的士兵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紧张、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即将爆发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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