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讯室回到牢房的路,不长。但对杏儿来说,却像是走过了一整个轮回。
当牢门再次打开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阴暗潮湿的草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床铺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被褥。墙角还放着一盆小小的炭火,将刺骨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杏儿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床柔软的被子,这才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多时,金百户亲自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情,再无半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敬畏与恐惧。
食盒里,是两碗热气腾腾的肉糜粥和四个白胖松软的馒头。
杏儿捧着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自家小姐。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
可杏儿却觉得,从刚才刑讯室里出来后,小姐的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
沈青萝没空理会她,她的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与脑海里那个“太后”的对话中。
“您……您真的是皇太后?”
她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哀家已经说过了,”魏明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哀家只记得,在太庙的静心殿为国祈福,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然后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在你这个倒霉丫头的脑子里了,现在,轮到你了,沈家,御史中丞沈文德,到底是怎么卷进这桩案子里的?”
沈青萝不敢隐瞒,将案发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在心中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叙述,脑海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愚蠢,简直是愚蠢至极!”
许久之后,魏明月才发出一声满含不屑的冷笑,“一个南疆使臣,一个前朝国宝,死了一个,丢了一个,就把你们这群饭桶耍得团团转?这根本不是一桩盗窃杀人案,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政治谋杀!”
沈青萝被这个词砸得有些发懵:“政治谋杀?”
“你记住,你们沈家,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用来搅浑水的棋子。”魏明月冷冷地说道,“对方的目标,是你父亲背后的丞相,是即将签订的‘互市条约’,是哀家死后,皇帝想要推行的新政!”
听着魏明月的分析,沈青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早已是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 魏明月打断了她的思绪,“天塌下来,有哀家给你顶着,哀家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伎俩,还入不了哀家的眼。”
这番话,让沈青萝慌乱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当天深夜,金百户果然没有食言。
他趁着换防的间隙,偷偷潜入牢房,将一本厚厚的卷宗,塞到了沈青萝手里。
“姑奶奶,这就是全部的卷宗了,小的抄了一下午才抄完,您快看,看完小的得赶紧销毁,这要是被发现了,小的一家老小就全完了!”他声音都在发抖。
“知道了,放下吧。”沈青萝淡淡地说道。
金百户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在昏暗的烛火下,沈青萝翻开了卷宗的第一页,魏明月的声音,也同步在她脑中响起。
“念,大声念出来,让哀家听听,这群废物,是怎么给你们定的罪。”
沈青萝点点头,开始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卷宗记录得非常“完美”。
时间:大乾启元元年,九月初三,酉时。
地点:南疆使臣驿馆。
案件:南疆正使图巴休,暴毙于书房,其随身携带的国宝“定海夜光珠”不翼而飞。
死因:经宫中仵作验定,使臣因目睹窃贼行窃,惊吓过度,诱发心疾而亡。
人证:驿馆守卫张三,于酉时四刻,亲眼目睹一黑衣人影,身形酷似沈青萝,从使臣院墙翻出。
物证:案发后,于御史中丞沈府,在沈青萝贴身丫鬟杏儿的包袱夹层中,搜出赝品夜光珠一枚。
结论:沈青萝见财起意,潜入驿馆盗窃国宝,被使臣当场发现,导致使臣惊吓而亡,其父御史中丞沈文德,负有管教不严、失察之罪。
“哼,天衣无缝啊。”
听完之后,魏明月发出一声冷笑,“从人证到物证,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若是寻常人,怕是早已画押认罪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沈青萝焦急地问。
“怎么办?”魏明月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对哀家来说,这所谓的‘天衣无缝’,不过是一件千疮百孔的破袍子罢了,现在,哀家就来教你,如何找到这上面的第一个窟窿。”
“翻到仵作验尸的那一页,给哀家仔仔细细地看,上面对使臣死状的描述。”
沈青萝依言,将卷宗翻到了验尸记录的那一页,借着烛光,仔细地看了起来。
“念。”魏明月命令道。
“死者图巴休,男性,年三十五岁上下,体格健硕,无外伤,面容安详,口唇无异色,四肢舒展,状若沉睡,经查,死者心房有旧疾,断定为惊吓过度,心疾复发而亡。”沈青萝念得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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