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宽那句“伪造官票”,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入了养心殿那片,本就因沈青萝的重重谜团而波澜暗生的深潭之中。
萧彻脸上的困惑与烦躁,瞬间被一种,属于帝王的冷峻所取代。他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石宽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份加急的奏报,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奏报的内容,很简单,却又触目惊心。
京城最大的票号“日升昌”,在今晚进行账目盘点时,发现库存中,竟有高达十万两之巨的伪造官票。而更可怕的是,这些伪票,无论是从纸张的质地,墨水的成色,还是户部独有的防伪暗印来看,都与真票别无二致。若非一位经验最老道的老师傅,在用特制的药水进行最终检验时,发现了极其细微的色差,恐怕,这足以动摇国本的漏洞,至今都无人察觉!
“十万两……还仅仅只是一家票号……”萧彻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滔天的怒火,“好,好得很!朕刚刚才在朝堂上,砍了他们三十几颗脑袋,他们,这就迫不及待地,要从朕的钱袋子里,捅一个更大的窟窿出来!”
他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民间匪徒的仿造。
这,是他的那些好皇叔,好“盟友”们,在朝堂失利之后,对他发动的一场无声的战争!
一场,足以让整个大乾王朝,陷入万劫不复的……经济战争!
……
第二天,天还未亮。
一场无形的恐慌,便如同瘟疫一般,悄无声息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起初,只是几家米铺,突然挂出了“东家有喜,歇业三日”的牌子。
紧接着,城南最大的布匹市场里,数十家商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以“盘点库存”为由,闭门谢客。
流言,开始像野草一样疯长。
“听说了吗?日升昌票号,收到了一大批假银票,亏得血本无归,掌柜的连夜就吊死在自家房梁上了!”
“何止是日升昌啊!我听说,城里好几家大钱庄,都出事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官票,十张里,倒有五张是假的!”
“天呐!那我们手里的银票,不都成废纸了?!”
恐慌,被迅速地放大。
到了辰时,当第一缕晨光照亮京城那宏伟的城墙时,整个京城都乱了。
成千上万面带惊惶的百姓,如同疯了一般,从各个角落里涌出,他们手里,紧紧地攥着自己毕生的积蓄,疯狂地,朝着城中各大钱庄和票号涌去!
他们,要去挤兑!
要去将那些,随时可能变成废纸的官票,换成叮当作响的铜钱和白银!
“开门!开门!”
“还我血汗钱!”
“日升昌,你们这帮天杀的骗子!”
各大钱庄的门前,人山人海,推搡,叫骂,哭喊之声,响成一片。几家钱庄那由上好铁木打造的大门,甚至都被疯狂的人群,给生生挤破!
维持秩序的京兆府衙役,很快,便被那如同潮水般的人群,给冲得七零八落。
踩踏,斗殴,流血事件,在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而更可怕的,是物价的飞涨。
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京城的米价,便从原来的五十文一斗,暴涨到了三百文!
所有幸存的米铺,都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商铺,大面积地关门。
集市,一片萧条。
整个京城,这座,曾经是大乾王朝最繁华,最稳定的心脏,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便陷入了流动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早朝之上,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户部尚书,张德林,这位年近七旬,为大乾掌管了一辈子钱袋子的老臣,此刻,正跪在大殿中央,那张总是挂着几分圆滑笑意的老脸,一片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老臣……老臣无能啊!”他老泪纵横,以头抢地,“伪票之事,已成燎原之势,京中……京中各大钱庄,皆已闭门谢客,国库……国库储备的现银,也已……告急!请陛下,降罪啊!”
他的话音未落。
都察院御史,陈方,再次,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第一个跳了出来。
“陛下!”他一脸的痛心疾首,“伪票之乱,非是天灾,实乃人祸!其根源,就在于,前些时日,陛下您,大兴诏狱,无故罢黜了三十余名朝中重臣,导致朝局动荡,人心不稳!这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乱党,有了可乘之机啊!”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分析原因,实则,是在公然指责皇帝之前的“百官会审”,是错的!
紧接着,好几名,与雍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也纷纷出列附和。
“陈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收回成命,安抚百官,以正视听!”
“陛下,当务之急,并非是追查什么伪票,而是,该反思己过啊!”
他们,竟想借着这场经济危机,来为那些,被打入天牢的罪臣,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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