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最后听到的是高岚焦急的呼喊和通讯器那头林瑶果断下令的声音，随即一切都仿佛被隔在了厚重的毛玻璃之外，模糊、扭曲，最终归于沉寂。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又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依旧是左眼那深入骨髓的闷痛，以及全身仿佛被拆散重组后的虚弱。视野依旧被纱布和血色笼罩，但耳边似乎能听到一些模糊的人声，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他努力集中涣散的精神，试图捕捉那些声音的碎片。
“……生命体征……稳定……”
“……过度……消耗……需要……”
是医生和高岚的声音，似乎就在附近。
然后，一个略显急促、属于李静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和一丝慌乱：
“林组……赵明他……！”
赵明！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陈启昏沉的意识！他猛地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试图询问。
“陈启？你醒了？”高岚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俯下身，声音带着关切和疲惫，“别动，你需要休息！”
“赵……明……”陈启用尽力气，挤出两个沙哑的音节。
高岚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该告诉他多少。最终，他还是低声道：“王刚他们成功控制住了赵明，没有发生激烈冲突。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凝重：“在将他带回局里的路上，赵明突然出现了极其剧烈的……生理排斥反应。呕吐，痉挛，瞳孔放大，类似于某种急性中毒或过敏休克。随车医生进行了紧急抢救，但……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死了？！
陈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床上，连左眼的剧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死了？那个可能是“清道夫”的赵明，就这么……死了？
在特侦组重重控制下，在即将被带回审讯的关键时刻，以一种如此突兀、如此诡异的方式死了？
这绝不是巧合！
是灭口？是自杀？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手段造成的后果？
“初步尸检，”高岚的声音干涩，“没有发现常见毒物反应。死因暂时无法确定，需要进一步解剖和毒理分析。他的身上，除了那个用于伪装身份的背包和一些普通随身物品，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直接相关的可疑物品。那些石碑碎片，他显然没有带在身上。”
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这太像“清道夫”的风格了！他就像一个精密程序，一旦核心代码面临暴露风险，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陈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们抓住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核心，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丢弃的“外壳”？或者，这本身就是“清道夫”计划的一部分？用一个替死鬼，来彻底切断追踪的线索？
“他……死之前……有说过什么吗？”陈启不甘心地问，声音微弱。
高岚摇了摇头：“根据王刚和在场队员回忆，他从被控制到发病，始终一言不发，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平静？微笑？
这比任何挣扎或咒骂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陈启闭上唯一能用的右眼，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被彻底戏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他们以为在收网，却没想到网住的，只是一条被刻意抛出的、已经死亡的饵料，而真正的巨鲨，依旧隐藏在深不可测的黑暗水域中，冷眼旁观。
左眼传来一阵阵空虚的悸动，仿佛也在为失去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感到茫然。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瑶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峻，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深沉的怒意。显然，赵明的突然死亡，给整个特侦组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和压力。
“醒了？”林瑶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陈启被纱布覆盖的左眼上，眼神复杂，“你的指认没有错，赵明的背景确实疑点重重，与多个关键线索吻合。他的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李静正在全力追查赵明所有的社会关系和近期活动，希望能找到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同时，我们会对他进行最彻底的尸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那些石碑碎片，也已经送往最高级别的实验室进行成分和能量分析。”
她的语气依旧保持着冷静和条理，但陈启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作为负责人，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嫌疑人在自己手中离奇死亡，这种挫败感和责任压力，远非常人所能承受。
“他……不是终点。”陈启声音沙哑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知道。”林瑶的回答简短而有力，“这反而证明，我们触碰到了真正核心的外围。对手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危险。你的能力……”她看向陈启的左眼，“……或许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倚仗的、超出常规的武器。但你必须先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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