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滋味，混杂着血腥气和药物的苦涩。陈启躺在特侦组办公室隔壁临时医疗点的病床上，左眼被重新仔细包扎过，冰凉的药膏暂时压制住了灼痛感，但一种深层次的疲惫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坠在他的四肢百骸。过度使用能力带来的反噬，比预想的更猛烈。
高岚站在床边，看着监测仪上依旧不太平稳的数据，眉头紧锁。“脑部有轻微水肿迹象，视神经劳损过度。陈启，你必须停下来，至少休息一周。”她的语气带着医生不容置疑的权威，也带着朋友显而易见的担忧。
陈启虚弱地摇了摇头，右眼望着天花板：“停不下来，高老师。他也不会停。”那个“他”，不言自明。
办公室主区，气氛同样复杂。成功阻止谋杀带来的短暂振奋，很快被更现实的考量冲淡。
王刚吊着膀子，用一只手有些笨拙地操作着电脑，调取“夜枭”撤收设备时拍摄的窗外高清照片，试图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细节。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但对陈启的认可，已经从他偶尔投过去的眼神中流露出来——那是一种对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友的认同。
李静则完全沉浸在对昨晚干预行动的海量数据进行分析中。她的屏幕上同时运行着十几个窗口：气流模拟的复盘、能量扰动的衰减曲线、陈启生理数据与感知描述的交叉比对……
“不可思议……”她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标记着关键节点，“我们的微调介入点，与陈顾问感知到的‘修改痕迹’的能级峰值，在时间上完全吻合，误差在毫秒级！他的主观描述‘像是被误导的激流’，与流体力学模拟中涡流干扰导致主流方向偏移3.7度的结果高度对应！”
她兴奋地转向林瑶：“林队，这不仅仅是验证！这意味着陈顾问的感知，可以作为一种**超精密的实时反馈系统**！在未来的行动中，我们或许可以根据他的感知变化，动态调整我们的干预策略！”
林瑶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画满了“暖阳公寓事件”的流程图。她的目光扫过“目标筛选”、“环境监测”、“死亡设计植入”、“干预微调”每一个环节，最终落在“结果：失败（被阻止）”上。
“我们的胜利，建立在极其苛刻的条件上。”林瑶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依赖于陈启提前且精准的预警，依赖于李静对环境参数的完美模拟和微调方案，依赖于‘夜枭’高风险的成功潜入。任何一个环节出错，结果都会改写。”
她拿起笔，在“死亡设计植入”旁边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而我们的对手，只需要成功一次。”她的笔尖重重敲在问号上，“他这次失败了，但代价是什么？他暴露了什么？我们除了阻止一次谋杀，还得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让刚刚升起的些许热度迅速降温。
“他暴露了他对‘暖阳公寓’及张明德的关注。”王刚沉声道，“虽然数据访问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但锁定这个目标本身，就是线索。我已经安排人手，从张明德的社会关系、近期活动，甚至他丢弃的垃圾入手，反向排查，看能否找到‘清道夫’筛选他时可能利用的信息源。”
“他可能也测试了陈启介入的极限。”李静补充道，语气变得严肃，“陈顾问这次感知和维持监控的时间很长，最后明显透支。对手或许在收集陈顾问能力的‘性能参数’。”
陈启在医疗点听着外面的讨论，心中凛然。李静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吴镜玄那种存在，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这次失败，或许本身就在他的某种计算之内，是一次对“障碍物”强度的压力测试。
林瑶走到医疗点门口，看着病床上的陈启：“你的身体，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也是最大的变量。李静正在尝试将你的生理数据与感知强度关联起来。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安全阈值’，在保证你不过度透支的前提下，最大化你的能力效用。”
陈启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把我当仪器一样校准吗？”
“是把你看作战士，了解你武器的后坐力。”林瑶纠正道，她的目光落在陈启被纱布覆盖的左眼上，“你的血，不能白流。每一次付出，都必须换来对等的情报或优势。”
这时，李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疑。
“等等……我在复盘公寓楼周边昨晚的所有监控录像时，发现了一个……异常。”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李静调出了一段经过增强处理的街面监控画面。时间显示是昨天傍晚，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普通的男人，低着头，手里拎着一个看似装着工具的帆布包，从暖阳公寓三号楼的门前快步走过，很快消失在监控范围外。
画面很普通，几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这个人有什么问题？”王刚问。
“我调取了他出现前后十分钟，周边所有能拍到这个路段的监控探头。”李静快速切换着画面，“他从东边来，在西边路口拐弯后……就消失了。我追踪了那个路口之后三个街区的所有探头，再没有捕捉到他的影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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