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
陈启的意识在其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感受不到上下左右,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冰冷。左眼窝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令人恐慌的虚无感,仿佛那里连接着一个吞噬一切的洞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那并非“观死镜”温润的清辉,而是一种……宏大、古老、非善非恶的冰冷光芒,如同亘古存在的星云,缓慢旋转。光芒中,无数细密到极致的“线”交织、缠绕、断裂、重生,构成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动态的、仿佛蕴含宇宙生灭至理的庞大结构。
“死线之源……”
一个明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陈启近乎停滞的思维中。他“看”到的,并非是吴镜玄强行扭曲撕扯的那些相对粗浅的“秩序之线”,而是更加本质的、构成万物消亡与存在基础的……根源之网。
在这张无边无际的巨网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之前的自信,之前对能力的初步掌控,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而熟悉的偏执意念,如同污浊的暗流,猛地撞入了这片冰冷的星云之中!是吴镜玄!他的精神烙印,或者说,是陆明远一脉传承下来的那股疯狂意志,即便在其本体重伤昏迷后,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残留在这“死线之源”的浅表层!
那意念试图在这宏大的结构上,打下自己的印记,扭曲其局部的运转,如同病毒试图修改宿主的基因!
“修正……必须修正……”疯狂的呓语在陈启的意识中回荡。
几乎是本能地,陈启那微弱的精神力凝聚起来,并非去对抗,而是如同守拙绢帛所言,“顺其理而导之”,化作一缕清风,轻柔地拂过那被疯狂意念冲击的节点,将那股试图“强扭”的力量,不着痕迹地引导向巨网自身固有的、更宏大的流转韵律之中。
疯狂意念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徒劳地咆哮着,却无法再造成更大的扰动,反而被那宏大的韵律一点点消磨、同化。
陈启的意识在这个过程中,如同被洗礼。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观死之术”的真谛——非主宰,非抗拒,而是观察、理解,并在必要时,以最小的代价进行最精准的引导。这远比吴镜玄那种粗暴的“截断”与“重连”更加艰难,却也更加……恒久。
然而,就在那疯狂意念即将被彻底消融的瞬间,陈启猛地“听”到了一声来自巨网更深、更黑暗处的……叹息。
那叹息苍凉、古老,带着一种看尽万物轮回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同感?
紧接着,一段更加破碎、却直抵核心的信息碎片,如同漂流瓶,被这股叹息推向了他的意识:
“……钥匙……碎片……归位……”
“……看守……亦为囚徒……”
“……当群星熄灭……之门……将开……”
信息戛然而止。那冰冷的星云光芒和庞大的根源之网也迅速隐去,黑暗重新笼罩。
但陈启的意识深处,却牢牢烙印下了“钥匙”、“看守”、“囚徒”、“群星熄灭”以及那扇“门”这几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汇。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将陈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拉扯出来。他猛地睁开右眼,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泪流满面,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身下是铺着干草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汗味和尘土气息的野战外套。王刚坐在床边的木墩上,正用一把军刀削着一根木棍,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高岚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火塘边,用小锅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苦涩味道。
而在一旁的角落里,吴镜玄被束缚得如同粽子一般,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死灰,呼吸微弱。
“你醒了?”王刚第一时间发现陈启的动静,立刻凑了过来,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高岚也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走来,仔细检查陈启的瞳孔和脉搏。“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陈启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高岚连忙拿来水壶,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
“我们……在哪里?”陈启的声音虚弱不堪。
“一个临时的落脚点,猎户遗弃的木屋,还算隐蔽。”王刚言简意赅,“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们甩掉了那伙身份不明的人,但不敢回据点,只能先在这里避一避。”
一天一夜……陈启心中凛然。他回想起昏迷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以及意识沉沦时“看”到的宏大景象和听到的诡异信息。
“吴镜玄……”他看向角落。
“还活着,但情况很糟,那股疯狂的力量似乎反噬得很严重。”高岚眉头紧锁,“而且,我们现在的处境也很麻烦。通讯受到强烈干扰,无法联系李静。外面那伙人像幽灵一样,还在附近搜索。我们携带的补给有限,你的伤势也需要更好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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