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光阴,在重逢的喜悦与安顿的忙碌中倏忽而过。
桃花村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却又似乎与以往不同,一种隐秘的期待在春日的空气里悄然弥漫。
这日清晨,村中那座最大的青砖建筑——议事堂内,济济一堂。
这里曾是祠堂,后改为村塾,如今则承载着更重要的使命。
阳光透过新糊的明纸窗户,照亮了堂内简朴而庄重的陈设,也照亮了在座诸人神色各异却同样专注的脸庞。
林玥儿坐在主位,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发髻间仅簪着那支白玉簪,却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
楚凌霄坐在她身侧,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虽未着甲胄,但久经沙场的威仪犹在。
下首左边,是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村长李头,以及赵大山等村中骨干;右边,则是风尘仆仆从江南赶回的周先生,他面容清癯,眼神中透着商海沉炼出的精明与沉稳。
除了这些核心成员,堂内还多了几张略显拘谨却又带着兴奋的面孔——他们是周边几个村落推举出来的代表,听闻桃花村要商议大事,主动请求列席旁听。
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预示着桃花村的影响力已悄然辐射开来。
林玥儿目光扫过全场,清澈的声音在堂内响起,不疾不徐,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诸位叔伯,周先生,还有邻村的多亲们,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一件关乎我们桃花村,乃至周边乡镇未来长远发展的大事,要与诸位商议。”
她顿了顿,看到所有人都凝神静听,才继续说道:“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我与凌霄此番进京,经历了许多事。我们也得以见到了先父遗着,《变法十策》的全本。”
提到《变法十策》,周先生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他对此书闻名已久。老村长等人则面露敬重,他们虽不甚明了书中深意,却知道那是林玥儿生父,那位含冤而死的林太师的心血。
“此书,”林玥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激昂,“并非空谈,其中所言,关乎土地、赋税、吏治、教育、工商……皆是为革除时弊,富民强国之道。”
她站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一幅简陋的周边区域地图前,手指坚定地点在桃花村及其周边区域:“京城风波已平,陛下亦有励精图治之心。然,任何变革,皆非一蹴而就。我与凌霄向陛下请命,愿以我们桃花村及周边自愿加入的乡镇为‘特别试验区’,先行先试,推行《十策》中适宜我等乡野之地的举措!”
“试验区?”赵大山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小姐,这是啥意思?”
周先生抚须解释道:“大山,意思就是,我们这里,将成为一块‘试验田’。新的法子,好的政策,先在我们这里施行,看看效果如何,若有问题,及时调整,若行之有效,便可为天下州县做个榜样!”
“对,”林玥儿接过话头,目光灼灼,“我们在此处,要做的并非照本宣科,而是择其善者,结合我们本地实际情况,摸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来!”
她开始详细阐述初步构想:
“其一,农业为本。我们需进一步整合土地,推广轮作、间作,引进并培育更高产的粮种、药种。福伯已在南方寻得几种耐旱稻种,可引进来试种。同时,兴修水利仍是重中之重,要确保旱涝保收。”
一位邻村代表忍不住开口:“林乡君,这整合土地……可是要动大家的地?” 话语中带着疑虑。
林玥儿温和而坚定地看向他:“李叔请放心,非是强夺,而是倡导。以村社或乡为单位,将零散土地集中规划,统一管理,或采用‘合作社’形式,入股分红,如此方能最大化利用土地,应用新技术。自愿加入,利益共享。”
她接着说道:“其二,工与商。我们的制药、刺绣、果酒等作坊,需进一步规范流程,明确分工,提升技艺,更要建立严格的质量标准,打造‘桃花’品牌,行销各地。周先生已在江南打通商路,我们要让桃花村的好东西,走得更远。”
周先生点头补充:“不错,商路即财路,亦是信息路。我们还需鼓励村民根据自身所长,发展其他手工业,村中可提供小额借贷和技术支持。”
“其三,教育与医疗。”林玥儿的声音变得更加郑重,“村塾需扩大,不仅要教孩童识字明理,更要开设农学、算学、工技等实用课程,让我们的后代,不止会读书,更懂生产,明技艺!医疗之事,关乎人命。我意欲在村中建立一座正式的医馆,培养更多懂得基本医理和救护之人,将一些常见病的防治之法推广至家家户户,让乡亲们小病不出村,大病能得及时救治。”
这一条条,一款款,清晰而具体,描绘出一幅远比现在更加富足、文明、有序的乡村图景。在座众人,无论是桃花村的骨干,还是邻村代表,眼中都渐渐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但也夹杂着对未知变革的些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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