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吱嘎”,轻得几乎被风雪声淹没,却如同惊雷般在王青城和王铁山心头炸响!
破木板门,缓缓地、带着极不情愿的滞涩感,向内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没有光透出,门内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幽冥地府。一股混合着陈年草药、灰尘、岩石霉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与金属锈蚀的奇异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猛地从门缝中涌出,扑面而来。
王铁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腰间的柴刀,浑身肌肉绷紧。王青城却强撑着没有后退,反而努力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门内的景象。
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深潭里潜伏的巨兽之瞳,无声无息地亮起,冰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地,穿透门缝的黑暗,落在了王青城身上。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和穿透力,瞬间让王青城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体内那空荡荡的虚弱感、左臂碎裂的剧痛、心口桃木扣消失的空洞、甚至灵魂深处对未来的恐惧…一切隐秘的伤痛和脆弱,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谁?”
一个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粗糙的砾石在摩擦,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生硬,和一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冰冷回响。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风雪的呜咽,清晰地钻进父子俩的耳中。
王青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晚辈王青城,柳河镇王家后人。奉…奉靠山屯老瘸爷临终所托,前来…拜见五爷!求…求五爷救命!”他微微躬身,牵扯到伤处,疼得他吸了口冷气。
门缝后那双幽绿的眼眸,依旧冰冷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波澜。沉默,如同实质的冰层,冻结了门内外的空气。
王铁山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五爷在上!俺是青城他爹,王铁山。俺们冒昧前来,实在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五爷看在老瘸爷的情分上,发发慈悲,救救俺儿,救救他姥爷!”他说着,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那块用油纸包好的腊肉和一小包粗盐,恭恭敬敬地放在门口那块积满雪的大青石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门内依旧沉默。那双幽绿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扫过青石上的腊肉和盐包,又落回王青城身上。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审视?或者说,是某种难以理解的探究。
时间在死寂的风雪中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王青城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失,左臂的剧痛和胸口的憋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才没有倒下。王铁山更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再出声催促。
就在王青城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时——
“进来。”
依旧是那干涩沙哑的声音,毫无起伏。随着话音,那扇破木板门,又悄无声息地向内拉开了一些,露出门后更加深邃的黑暗。
王铁山心中一喜,连忙搀扶住儿子:“青城,快…”
“你,外面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王铁山的话,目标明确地指向他。
王铁山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随即涌上焦急:“五爷!青城他伤得重,一个人…”
“规矩。”门内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双幽绿的眼眸,冷冷地扫了王铁山一眼。
仅仅是一眼,王铁山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盯上,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求助般地看向儿子。
王青城深吸一口气,对着父亲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爹,放心。我自己进去。”他挣脱父亲搀扶的手,拄着木棍,一步一挪,艰难地挪向那扇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门缝。
当他侧身挤进门内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阴冷的混合气息将他包裹。身后的破木板门,在他踏入后,无声无息地、却又无比沉重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风雪声。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只有前方不远处,那双幽绿的、冰冷的眼睛,悬浮在黑暗中,成为唯一的坐标。
“跟紧。”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随即,那两点绿光开始移动。
王青城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和眩晕,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绿光之后。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地,冰冷坚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灰尘气息,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陈旧纸张和矿物粉末的味道。
走了大概十几步,前方引路的绿光停了下来。黑暗中响起“嚓”的一声轻响,一点昏黄、摇曳的火光亮起。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王青城勉强看清了身处之地。
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石室,四壁都是粗糙开凿的岩石,没有任何装饰。室内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用整块青石板搭成的矮榻,上面铺着些干草和一张分辨不出颜色的兽皮;一个用三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火塘,此刻火塘里正燃烧着几块黑乎乎、冒着古怪青烟的“木炭”,那昏黄摇曳的火光正是来源于此;火塘旁,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晒干的草药、几块颜色各异的矿石、还有几卷用兽皮或粗糙树皮捆扎起来的、边缘磨损严重的古旧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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