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清河镇,嬴娡并未做任何停歇,直接带着管事和随从去了那几块待售的土地。
她做事向来认真负责,即便心头萦绕着私念,也绝不会在正事上有丝毫含糊。她仔细勘察着每一块地的位置、土质、周边的环境以及未来码头的规划走向,询问着管事先期了解到的一切细节,甚至亲自丈量了边界,与带来的地图一一比对。
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她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条理清晰地发出指令,那副干练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尚未被婚姻和抑郁消磨掉所有锐气的时光。随行的管事心中暗自佩服,主母虽然许久未亲自出面处理此类事务,但眼光之精准,思虑之周全,丝毫不减当年。
然而,每当一番忙碌暂告段落,四周安静下来,或是独自回到下榻的客栈房间时,那个清晰的身影便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
唐璂。
她会在经过某条热闹的街市时,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在往来的人流中细细搜寻,期盼能捕捉到那个记忆中挺拔不羁的身姿。
她会选择在临窗的食肆用饭,点的虽是当地特色,心思却全然不在菜肴上,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扫过每一个路过的年轻男子,心脏会因为某个相似的背影而漏跳半拍,又在对方转过身露出陌生面容时,悄然失落。
她甚至会在勘察土地时,留意附近是否有姓唐的人家,是否会恰好遇到他外出访友或办事。
这种带着隐秘期盼的搜寻,成了她公务之外的全部。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可笑,甚至有些失了身份,可她控制不住。那个曾与她生死与共的少年,就像投入她心湖的一颗石子,涟漪扩散至今,未曾平息。
她真的,真的很希望能与他偶遇。不需要刻意安排,就像命运随心的馈赠,在某个转角,不经意地,就看到他带着那抹熟悉的、或许已经成熟了几分的笑容,对她说:“嬴娡,别来无恙。”
奈何,期望越是殷切,现实便越是显得漫不经心。
嬴娡手头的事情确实不少。那几块地并非简单地看上一眼就能拍板,需要与不同的地主反复磋商价格、条款,查验地契真伪,预估未来投入与产出。她带来的管事虽得力,但最终决策仍需她亲自定夺。一连数日,她不是在与人在茶楼雅间里谈判,便是在地块现场与工匠商议规划,忙得脚不沾地。
而清河镇,虽不及州府繁华,却也街巷纵横,人烟稠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偶遇一个不知具体行踪的人,谈何容易?
几日过去,她踏遍了那几块土地周边的每一条小路,也几乎吃遍了镇上稍有名气的食肆,甚至在处理完公务后,会刻意绕远路,穿过那些据说唐家子弟时常出没的街市和书坊。
然而,没有。
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一次次的张望,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失落。街上的行人各有各的忙碌,面容或陌生或平淡,没有一张是她魂牵梦绕的那张脸。
她甚至开始怀疑,唐璂是否还住在清河镇?或者,他是否恰好外出了?种种不确定,像细小的虫子,啃噬着她那份原本就不甚坚实的期盼。
这日傍晚,她独自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灯火和归家的人群,心中那份希冀,如同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渐渐被沉重的暮色吞没。
或许,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那场生死与共的经历,终究只是她漫长人生中一个惊心动魄的插曲,而非能够延续下去的篇章。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那滋味,苦涩中带着一丝了然的寂寥。偶遇,终究是太过奢望了。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客栈房间里的烛火跳跃着,将嬴娡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她心绪烦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反复在脑海中盘旋——上门去找。
唐家在当地并非无名之辈,打听住处易如反掌。可然后呢?她用什么身份登门?赢家主母?这个身份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或许有些分量,但在异地他乡,贸然上门拜访一个并无往来的家族,显得突兀又可疑。难道要说,我是来找你们家公子唐璂的?以什么理由?叙旧?他们之间那点“旧”,如何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更何况,她与唐璂之间,还横亘着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虽然理智上知道怪不得他,但那终究是一道无法轻易触碰的伤疤。
“好不容易来一趟,难不成就这么放弃吗?”心底有个声音在不甘地呐喊。那股自她病愈后便悄然滋生的、想要为自己活一次的冲动,在此刻变得格外强烈。她不想带着同样的遗憾离开清河镇。
可是,眼看着土地收购事宜已接近尾声,契约即将签订,她依然没能想出一个能够合情合理见他一面的办法。装作无意间打听?太过刻意。通过当地管事引荐?又该如何解释她为何独独对唐家公子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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