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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冷,霜华般铺满了零凌关的城墙垛口。
夜色渐浓,星河隐匿在沉黯天幕之后,只余几粒孤星在云隙间明灭。
张猛所算西路军黄巾军两万人的的营寨里,篝火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舌将巡哨士卒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正是万籁俱寂时,忽有马蹄击碎夜色,自远而近,如骤雨叩击石板。
但见十余骑玄甲锐士拱卫着一骑信使,卷起漫天烟尘直扑营门。为首那人猛勒丝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裂石般的嘶鸣。
“来人止步!”望楼哨兵张弓搭箭,三棱箭镞在火光中泛着青芒,宛如毒蛛獠牙。
那信使玄色披风一振,亮出赤铜腰牌,声若寒铁:“奉渠帅密令,面呈张将军!速开营门,延误者,军法从事!”
哨兵凝神辨认,看清腰牌上那狰狞的饕餮纹,急忙收弓抱拳,语气转为敬畏:“使者稍待,末将这便通传——”
话音未落,中军大帐内,张猛正与诸将围着沙盘推演。亲兵疾步进帐,单膝跪地:“将军,渠帅遣锦衣卫到,持饕餮令,言有密令!”
张猛断刀眉骤然扬起,额间那道蜈蚣状的伤疤在烛火下微微抽动:“哦?饕餮令……带进来!”他大手一挥,已掀帐而出,铁甲铿锵作响,带着一股风雷之势。
帐帘翻卷处,一名身着夜行衣,风尘仆仆的信使迈步而入,单膝及地时甲叶铮鸣:“锦衣卫百户沈炼,参见将军!”
他解下肋间紧紧绑缚的铜管,双手高举奉上,声音沉稳而清晰:“此乃渠帅亲笔军令,与云香府核心腹地各关口、要塞之详尽城防图,请将军验看!”
张猛接过铜管,指尖用力捻碎封口的火漆,取出内里素绢,就着跳动的烛光迅速展开。
烛芯恰在此时“噼啪”爆响,火光猛地一跳,映得他瞳仁骤然收缩。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令箭筒嗡嗡作响,脸上却露出混杂着兴奋与凶狠的笑容:
“好!好个掏心战术!直捣黄龙,避实击虚!渠帅果然深谙用兵奇诡之道!”
左侧那身材魁梧的副将李莽,忍不住探身过来,小声惊叹,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将军,云香府经营多年,固若金汤,锦衣卫的兄弟竟能渗透其机要之处,连这等核心布防图都能弄到手?渠帅之能,果然……果然非凡人可及!”
张猛横了他一眼,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崇敬:“废话!渠帅之智,犹如渊海,岂是我等凡夫所能揣度?他老人家走一步看十步,自有神鬼莫测之机!”
他的粗粝指节已然重重碾过地图上一条用朱笔勾勒出的隐秘路线,最终停留在标为“黑岩城”的节点上,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
“看这里!我们要像一把尖刀,从这里插进去,绕过正面所有硬骨头,直插云香府的心腹地带——黑岩城!断其粮道,搅他个天翻地覆!”
右首那位面容清癯的参军王衍,此刻正死死盯着布防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尤其是那几处标明的守将换防精确时辰与暗夜口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微微发颤:
“将军明鉴!何止是尖刀……您看,连巡夜口令、守将换防间隙、粮草转运路线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得此图,当真胜过三万精兵强攻硬打!只是……”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此去黑岩城,山路崎岖,关隘重重,即便按图索骥,半月之期也未免太过仓促,粮草辎重若跟不上……”
信使沈炼适时上前一步,再次压低嗓音,语气却异常坚决,重申道:“王参军所虑,渠帅已有考量。然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渠帅严令,计划有变,各部皆需依新令行事。张将军所部,必须按图中所示路线,不惜代价,克服万难,半月之内疾驰至黑岩城下,与各路大军完成会合,形成合围之势!延误者,提头来见!”
李莽副将听到“提头来见”四字,脖子一缩,但忧色更重,看向张猛:“将军,此去路途艰险,关卡林立,就算有图,半月时间也……也太过紧迫,儿郎们怕是……”
“怕个鸟!”张猛不等他说完,暴喝一声,猛地抓起案上那柄伴随他多年的横刀,“噌”一声半截出鞘:“有渠帅指引,有天图在手,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们也闯定了!”他“哐”一声将刀鞘撞在令箭筒上,声震全帐:“传令——”
吼声如同惊雷,震得帐顶尘埃簌簌而下,“全军即刻整顿!寅时埋锅造饭,卯时正刻,准时开拔!告诉儿郎们,把绑腿都给老子打紧些,磨快了刀,跟老子去干一票大的!”
他粗糙的手掌缓缓抚过刀柄上缠磨得发亮的牛皮绳,喉间滚出一阵低沉而自信的笑音,目光仿佛已穿透帐壁,看到了遥远的黑岩城:“嘿嘿……咱们就按渠帅的吩咐,去给云香府那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拜个血光冲天的‘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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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军,中路军,平陵关。
寒冬腊月,群山覆雪,平陵关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横亘于山隘之间。其前延八座小寨,如今已破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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