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废弃高台下的隐秘线索与对“幽灵账簿”心理操控模型的洞悉,如同在辛诚手中握住了两把关键的钥匙,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插入锁孔,开启通往最终谜底的大门。然而,他深知对手的狡猾与警惕,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前功尽弃。他按捺住立刻行动的冲动,一面继续通过有限的渠道,谨慎地搜集关于北苑那座高台更具体的信息,一面等待着沈青棠身体稍好,准备进行下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感应追踪,以期获得更精确的定位。
然而,风暴的来临,往往比预想的更加突兀,且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就在辛诚于书房内反复推演后续行动计划的一个午后,小院之外,原本僻静的巷弄,忽然被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宁静。那脚步声训练有素,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之声,迅速由远及近,最终将这座小小的院落,如同铁桶般团团围住!
“哐当!”
院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阳光倾泻而入,映照出门口一群身着东厂番子服饰、腰佩绣春刀的精悍身影。为首之人,正是多日未见的曹焱!
只是,此时的曹焱,脸上再无往日那份基于信任的凝重或是并肩作战的激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恼怒、挣扎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的阴沉。他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闻声从书房中步出的辛诚,又扫了一眼听到动静、勉强从厢房内走出的、脸色苍白的沈青棠。
气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曹档头?”辛诚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蹙眉,目光扫过院外明显是包围态势的番役,“这是何意?”
曹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目光却死死钉在沈青棠身上:
“辛先生,本官奉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公公之命,前来捉拿前朝余孽、‘夜不收’逆党遗孤——沈青棠!请辛先生莫要阻拦,否则,休怪曹某……依法行事!”
“夜不收遗孤”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骤然在小小的院落中炸响!
沈青棠浑身剧震,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如同风中残荷,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软剑,但看着院外那些明显是东厂精锐、杀气腾腾的番役,以及曹焱那复杂却决绝的眼神,她知道,任何反抗在此刻都是徒劳,只会将辛诚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辛诚的心在曹焱话音落下的瞬间,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纸鸢”的威胁,并非虚言恫吓,他们真的将沈青棠的身份,捅到了东厂最高层!
是谁泄露的?是“纸鸢”故意散播?还是东厂内部早有察觉,此刻才发难?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但他没有时间去细究源头。危机已然临头!
辛诚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沈青棠挡在身后半个身位,目光平静地迎向曹焱那压迫感十足的眼神,语气沉稳,不见丝毫慌乱:“曹档头,此言恐怕有误。青棠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江南守法商贾之女,与什么‘夜不收’逆党,绝无瓜葛。此间必有小人构陷,还望曹档头明察,莫要中了奸人的离间之计。”
“构陷?”曹焱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狠狠摔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是匿名投递至厂公案头的密信!其中不仅详细列举了沈青棠乃前朝‘夜不收’将领沈傲之女的证据,更附有其父当年部分未被销毁的军籍档案影本!铁证如山!厂公震怒,严令即刻捉拿!辛先生,你还要庇护此女吗?!”
那封密信如同毒蛇,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沈青棠看着那封信,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绝望。父亲的名字,如同禁忌,被如此赤裸地揭开,让她感到一种锥心的耻辱与无力。
辛诚的目光扫过那封信,心中已然明了,这必然是“纸鸢”或者说“空心人”组织的手笔。他们眼见阴谋接连受挫,便使出这最毒辣的一招,不仅要除掉沈青棠这个知晓他们部分底细的隐患,更要借此斩断自己的臂助,甚至可能借此将自己也拖下水!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辛诚没有去看那所谓的“铁证”,他的目光依旧锁定曹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力量:“曹档头,我且问你,自‘幽灵账簿’出现以来,是谁助你勘破‘赤壤阴火’之谜,避免了钱有禄死于非命?是谁推断出‘无云之雷’乃人造之祸,在观星台救下了李文博?又是谁,正在逐步揭开这笼罩京城的巨大阴谋,找到了对手可能藏匿的巢穴线索?”
他一连串的发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曹焱的心头。
曹焱的脸色变幻不定,辛诚所说的每一件,都是不争的事实。没有辛诚,他曹焱和东厂至今恐怕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甚至可能已经酿成更大的祸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