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离了武当山,一袭青衫,一匹瘦马,沿着官道悠然南下。他并未急于赶路,更像是一个漫游的旅人,品味着沿途风物,实则暗中观察着江南方向的蛛丝马迹。细盐之风,已然刮到了湖广地界,他甚至在路边茶寮都听到了关于那雪白细腻、价格却更廉的“仙盐”的议论。
这日,行至长江北岸一处繁华码头,正准备寻船渡江,却见码头上旌旗招展,人马喧嚣,一支规模不小的官船队伍正在靠岸。为首的宝船高大如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船上悬挂的旗帜,赫然是代表皇家的龙纹以及“郑”字帅旗。
“是三宝太监的船队?”李寻欢心中一动,勒住马缰,驻足观望。
不多时,船队停稳,舷梯放下。一位身着麒麟赐服,面白无须,气度沉凝雍容的中年宦官,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下船来。正是七下西洋,声威赫赫的三宝太监郑和。
郑和目光扫过码头,恰好与人群外围的李寻欢视线相遇。郑和显然认出了这位名满天下的小李探花,微微颔首示意。李寻欢亦在马上拱手还礼。
“李探花,久违了。”郑和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却又不见骄矜的独特气度,他挥退左右,独自走了过来,“可是要南下?”
“郑公公有礼。”李寻欢翻身下马,淡然一笑,“闲来无事,欲往江南一游。”
郑和看了看李寻欢那落拓却难掩风华的气度,以及腰间那柄看似普通、却无人敢小觑的飞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江南好啊,人杰地灵。咱家此番出海归来,亦有不少新奇见闻,若探花郎不弃,可愿与咱家同行一程,船上叙话?”
李寻欢正想更多了解海外及江南动向,闻言便欣然应允:“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登上郑和的座船,分宾主落座,香茗奉上。二人皆是见多识广、胸有丘壑之辈,从海外风土人情,谈到沿途奇闻异事,相谈甚欢。
谈及此次出海收获,郑和脸上不禁露出欣慰之色,他吩咐随从取来几个托盘,上面盛放着几种李寻欢从未见过的植物块茎和种子。
“李探花请看,此物名为‘土豆’,产量极高,耐贫瘠,可做主粮;此物名为‘玉米’,亦能果腹;还有这‘红薯’,甘甜可口,易于生长……”郑和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若能在中原推广开来,假以时日,我大明子民,或可再无饥馑之忧!”
李寻欢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作物,心中亦是震动。他虽不通农事,但也明白,能让千万百姓吃饱肚子,是何等功德无量的伟业!他对郑和的敬意,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此乃利在千秋之功,郑公公功德无量。”李寻欢由衷赞道。
郑和摆了摆手,谦逊道:“此非咱家一人之功。说起来,能如此顺利寻得这些作物,还多亏了一位少年奇才的提点。”
“哦?少年奇才?”李寻欢心中微动。
“便是如今奉旨巡查江南盐案的陈潇,陈监察使。”郑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上次出海前,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咱家的航线,竟主动找上门来,献上了一副极其粗略,但大致方位不差的海图,并描述了这几样作物的形态与大致产地。当时咱家还将信将疑,没想到此番按图索骥,竟真被他言中!此子之能,可谓鬼神莫测。”
陈潇!
李寻欢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又是他!
郑和并未察觉李寻欢的异样,继续感慨道:“陈监察使不仅于此,还曾与咱家探讨过航海术、造船术,其言谈间诸多见解,闻所未闻,却又直指核心,令咱家茅塞顿开。此子,实乃国之栋梁,陛下慧眼识珠啊。”
听着郑和这位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三宝太监对陈潇如此不吝赞美,尤其是提到那几样可能解决天下饥馑的作物竟也源于陈潇的“提点”,李寻欢心中对陈潇的观感,不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原本因辛诚之事、细盐之谜、以及两位御史之死,对陈潇充满了警惕与怀疑,认为此子心机深沉,所图非小。但若他真能心系黎民,献上此等济世良种,那其胸怀与格局,似乎又并非全然是阴谋算计。
或许……此子行事,另有一套常人难以理解的逻辑?
“听郑公公一言,李某对此子,倒是生出几分好奇了。”李寻欢放下茶杯,语气平和。
郑和笑道:“陈监察使如今正在江南,探花郎若有暇,不妨一见。年轻人,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些,但未必没有道理。”
与郑和分别后,李寻欢独自立于船头,望着浩荡东去的长江水,心中已有决断。他决定暂缓直接调查盐案,而是先抽空,以私人身份,单独会一会这位能让郑和都赞不绝口的“少年奇才”陈潇。他想要亲眼看看,此人究竟是国之栋梁,还是……祸世之枭雄。
……
江南,苏州府,陈潇私宅。
陈潇惬意地躺在一张自制的摇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同样是他的“发明”之一),听着手下关于西域和江南的最新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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