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书桌上的台灯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姜蕴宁坐在桌前,一如往常地学习,笔下推导的公式密密麻麻。
突然,不知为何,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脑中像是被什么蒙住了,昏昏沉沉的。
她皱眉,轻轻晃了晃头,却仍觉得思绪沉重如铅。
下一瞬,意识一松,努力睁眼终究抵不过那突如其来的困倦,她的身子轻轻一歪,便趴在了书桌上。
世界随之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既像风穿林间,又似流水潺潺,“……醒一醒,阮思玲。”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空之中,四周寂静无声,连时间都仿佛停滞一般。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正缓缓漂浮着,到处血污斑斑。
那分明是前世死前的穿着——那套熟悉的粗麻布衣,早已褪色,原本密密缝补的痕迹只剩脏污。胸前的布料破烂不堪,被刺刀贯穿后撕裂成不规则的血洞,血迹早已干涸,结成黑褐色的硬壳。
她缓缓抬手,手指微颤。
掌心处,有一道刺穿的孔洞,边缘焦黑、皲裂,那是她最后一刻挡下刺刀时留下的痕迹。
她望着自己的身体,心跳慢了一拍。
是她。
是重生前的她。
那段尘封的死亡记忆,终究还是找上了她。
“……阮思玲。”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在这片虚空中缓缓回荡,如潮水漫过心头,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她猛然回头。
一抹淡影自虚空中浮现,少女模样,身形纤瘦,面容温和,像是从某个遥远梦境中走来。
那张脸,她从未见过。
可那双眼,却让她心头微凉——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空寂无尘,不染世意。
与她自己的眼神判若两人,仿佛早已看尽生死,脱离人世。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袖口略显磨损,里面是一件掉色的卡通T恤,下身是一条旧牛仔裤,裤脚卷起了一截,脚上却是赤裸的。她飘在那里,如同穿过时间裂缝的影子。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声音轻柔而低缓:
“你好,阮思玲。”
她怔住,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你是谁?”
“我是姜蕴宁。或者说,我并不是。”
阮思玲听到这句话,哪怕曾面对刺刀也未曾动容的她,心头却猛地一震。
“真正的姜蕴宁,早在出生那天就已经死了。”
那少女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得仿佛说的不是自己,“我不过是一缕路过的幽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做了十五年的姜蕴宁。”
阮思玲的唇微微颤动,喉咙干涩,“我……又死了吗?”
她不怕死。
只是……如果命运重蹈覆辙,给了机会和希望又一次剥夺的话,她的心里怕是真的会生出怨恨来。
“你还活着。”少女轻声说,“而我……也还没走。”
她伸出手,指向虚空深处。
阮思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像是时间深处的一个漩涡,模糊而巨大,无数碎片在其中旋转、沉浮,像是命运的片段,又像是记忆的碎片。
“那……是什么?”她迟疑了。
“是你的执念,惊动了命运。”
少女声音轻柔空灵,散于虚空之中,“你死时未断旧念,心意太深太沉,它便应声而动。”
“十五年前,我不过是天地间一缕幽魂,本该随风而散。”她顿了顿,眼神望向虚空,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却无意间被吸入一个尚能回魂的躯壳。”
阮思玲没有回应,定定地看着她,她能感受到那平静声音下隐隐约约的疼痛。
“真正的姜蕴宁本有一线生机,那天若抢救及时,她不会死。
可医院换了她,把一个被遗弃在角落里活着的婴儿送进了产房。”她轻声补充,“我醒来的时候,她的魂已经远去,而我……代替了她。”
“那你……为什么要走了?”阮思玲轻声问。
“因为我不是她。”
少女声音如水般平缓,“这副身体,我撑了十五年,也尽力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不过是借来的一段命。当命运归位,亲缘重连,我这缕残魂,自然无法再停留。”
“他们的血,是她的引。而我,并不是她。”
“我从没拥有过这个身体,它也从来不是我的。我只能暂借一程,十五年,已经太久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变得半透明,像光,也像雾。
“我快要散了。”她轻声说,平静得像在诉说外面的天气。
阮思玲回想起姜蕴宁住院的原因,她的喉咙微微发紧,低声问:“那你从楼上摔下去,是……”
“不是意外。”她看了她一眼,“那天我就知道,我可能撑不到明天了。只是没想到,进展速度太快,刚走到楼梯口就脱力了。魂不附体,肉身终将空脱,那时的我……已经虚弱得只剩最后一点执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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