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风带着水汽的微凉,吹拂着她颊边的碎发。靡思解开安全带,动作流畅而从容,仿佛刚才那场亡命飞车只是一段无伤大雅的插曲。她推开车门,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没有回头看车里那个仍在平复呼吸的男人,而是径直走向了波光粼粼的湖岸。
夕阳正沉入远方的树林,将天际线染成一片浓郁的橘红与瑰紫。金色的光辉碎裂在湖面上,随着微波轻轻晃动,像一地融化的黄金。空气里弥漫着松针、湿润泥土和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息,宁静得几乎能听见远处林鸟归巢的振翅声。这里的一切,都与刚才那辆咆哮的蓝色猛兽格格不入。
她站在岸边,任由傍晚的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那份闲适与坦然,与这片被赋予了暧昧与危险色彩的“情人湖”显得如此不协调,却又奇异地和谐。她就像一个无意间闯入此地的旅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抱持着一种纯粹的、不带预设的好奇。
比利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但只抽了一口就任其在指间燃烧。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那个纤细的背影。她没有回头,没有质问,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魂未定。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湖,看着日落,仿佛他把她带到这里,就是为了一同欣赏这片风景。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尖叫或咒骂都更让他感到无力。那股靠速度与危险堆砌起来的、虚张声势的掌控感,在她这份极致的平静面前,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烟灰簌簌地落下,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他朝着她走了过去,皮靴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带我来这里干嘛?”
她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依旧平稳。她没有回头,问题问得像是随口一提,不带任何情绪。
比利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为了吓唬她?她没被吓到。说为了让她屈服?她毫不在意。他所有的预设,所有的剧本,在她面前都成了笑话。他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黑发在风中飞扬,有一缕调皮地拂过她白皙的脖颈。
他喉咙发干,那股无名火又开始在他胸口灼烧,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湖面的金色褪去,变成了深邃的靛蓝。风似乎也更凉了一些,带着夜晚独有的寒意。
“晚上了,有点冷。”
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手臂,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因为寒冷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然而这个动作,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比利心中某个生锈的锁。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挫败、所有的虚张声势,都在她这个不经意的、示弱般的动作面前,轰然崩塌。他一直试图用力量和威胁在她身上寻找一个突破口,却一败涂地。而此刻,她却主动递给了他一个。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算计,仅仅是因为……冷。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荒谬,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他想。
原来对付你,只能用这种方式。
他掐灭了心中最后那点可笑的、属于“霍金斯之王”的自尊,向前迈了一步。
一个温暖的、带着烟草和汗水气息的胸膛,从身后贴了上来。
靡思的身体微微一僵。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进一个结实而滚烫的怀抱里。那不是一个充满情欲的拥抱,甚至算不上温柔。那动作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和一种近乎笨拙的、不知所措的试探。
他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上,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抱得很紧,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又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死死地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车里的怒火,路上的疯狂,此刻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沉默的、充满了矛盾的拥抱。
他能感觉到怀里身体的柔软和纤细,与自己的坚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清新的洗发水香味,干净得让他觉得自己肮脏。
这个该死的……女巫。
他在心里咒骂着,手臂却收得更紧。
他恨她。恨她那份该死的、能看透一切的从容。恨她总能轻易地让他失控,让他变得不像自己。恨她让他体会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名为“挫败”的情绪。
可他又……
他又无可奈何。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喜欢看她那双带笑的眼睛,喜欢听她用那种又甜又软的声音叫他“哥哥”,喜欢她身上那种什么都不怕的、鲜活的生命力。
他像是被她蛊惑了,被她吸引着,一步步走向一个连他自己都看不清的、危险的深渊。他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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