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营地里的炊烟才升起一丝,一道瘦小的身影便如狸猫般从林地边缘的灌木丛中钻出,连滚带爬地扑向临时搭建的指挥棚。
“排长!排长!”
小石头一头撞进来,年轻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发白,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嘶哑。
他顾不上喘气,将一个布包猛地摊在林锋面前的简易木桌上。
“昨夜我按您说的,在村东三里外那片最容易留下痕迹的松土地上,做了几个脚印陷阱——今早去看,全被踩过了!来回踩过!”
他从布包里捏出一枚被踩得变了形的铜纽扣,递了过去,手还在微微发抖:“这……这是我在脚印边上捡的。靴底的花纹我拓下来了,是鬼子的制式军靴!他们派了侦察兵,已经把咱们的位置摸透了!”
林锋接过那枚尚带着泥土和露水的纽扣,指尖在上面冰冷的纹路上缓缓摩挲。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仿佛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昨晚夜深人静时,山脊上那一闪而逝的微光,根本不是什么星光或者磷火。
是田中健一的望远镜。
敌人已经在暗处,像饥饿的狼群,盯了他们整整一夜。
林锋心中了然,这次看似寻常的演习,他们打得太漂亮,漂亮到已经惊动了日军潜伏在后方的情报网。
这张网,如今正朝着他们这个小小的队伍,缓缓收紧。
“狗日的!还真敢摸上门来!”旁边正在擦拭步枪的王大柱“哗啦”一声将枪栓拉得震天响,满脸横肉因愤怒而颤抖,抄起枪就要往外冲,“排长,趁他们还没形成合围,弟兄们冲出去,先干他一家伙再说!”
“站住!”林锋头也没抬,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把按住王大柱宽厚的肩头,力道之大,让这个壮汉竟无法再前进半步。
“急什么?”林锋缓缓站起身,锐利的眼神扫过围拢过来的几个班长,“敌人费这么大劲只是侦察,而不是连夜突袭,说明他们在等,在看。他们想看我们惊慌失措,想看我们自乱阵脚。我们要是现在冲出去,正好就遂了他们的愿。”
他随手折断一根树枝,蹲下身,在湿润的沙地上迅速勾勒出村庄周边的地形,线条精准,宛如一幅军用地图。
“现在撤,等于把后背亮给敌人,是认怂;硬扛,咱们这点弹药,撑不过半天。既然他们想看戏……”
林锋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用树枝在地图上某个点重重一戳。
“不如……就把他们的‘观察’,变成我们的‘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能理解这句玄机。
只见林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既然他们想知道咱们有多强,有多狼狈——那咱们就演一出‘残兵败将,仓皇逃窜’的好戏给他们看!”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都仿佛带着火星。
按照林锋的命令,整个队伍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拆营转移”。
然而,这场转移处处透着诡异。
他们故意将半袋已经有些霉变的米粮丢在角落,几件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破旧军装胡乱搭在树杈上,甚至还有一本被撕烂了封皮、卷了角的《识字课本》遗落在火塘边。
这一切的细节,无一不在向潜在的观察者诉说着一支部队在仓促撤离时的狼狈与慌乱。
“排长,真走啊?咱们这……不是白白便宜了鬼子?”小石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小声问道,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把辛辛苦苦建立的营地就这么丢了。
林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对老赵下令:“老赵,你带两个人,去村西那条干涸的河床,多砍些树杈,绑在身后,来来回回地拖,动静闹大点,尘土扬高点,要让山上看的人觉得,咱们至少有一个连的人马在往西边大规模撤退。”
老赵愣了一下,但立刻领会了意图,重重一点头:“明白!”
直到老赵带人离开,林锋才凑到小石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走?当然要走。但我们得先让鬼子以为我们已经跑远了,然后再悄悄地……回来‘捡漏’。”
他抬起手,指向地图上一个险要的地形,那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黑岭沟。
“军部送来的补给车队,最迟三天后,必然会经过这里。而田中健一这种人,会觉得我们现在元气大伤,疲于奔命,是他眼中最虚弱、最不值得提防的猎物。”
小石头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起来。
他明白了,排长这是要玩一招瞒天过海,声东击西!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的另一个临时据点里,李文书正满面愁容地向连长陈志武汇报着刚刚通过观察哨获取的情报。
“连长,林排长他们……动了。看那扬起的烟尘,是全员朝着西边山区撤离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把队伍拉走了,只在村子周围留下了几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暗哨……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倒像是……像是要干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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