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砸在拾遗斋的玻璃窗上,汇成蜿蜒的水痕往下淌,像极了某种生物留下的黏液。林溪把自己陷在宽大的皮质工作椅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修复台上的旧报纸复印件。纸页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处带着细微的破损,那是 193X 年关于 星尘号 沉没的报道。铅字印刷的标题透着一股陈旧的寒意 ——远洋巨轮星尘号遭遇罕见风暴,全员罹难。她盯着那行 罕见风暴 看了许久,指尖下的纸页仿佛都在微微发烫。
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七次读这篇报道了。
每次读到 全员罹难 这四个字,后颈的汗毛总会不由自主地竖起来。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像有无数根细针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躁动,却听见耳边那若有似无的低语又开始了。
不是风声,也不是雨声。那声音黏糊糊的,像深海里的暗流,裹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恶意钻进耳道。有时是细碎的呢喃,有时是模糊的潮声,而今天,它更像是有人把脸贴在耳边,用潮湿的气息吐着意义不明的字句。
林溪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视线落在工作台角落的黄铜罗盘上。那东西自从三天前被送到这里,就没让她安生过。铜质的盘面泛着暗哑的光,指针却总是固执地指向西北方,哪怕她把整个工作台都调转方向,指针也会硬生生转个圈,继续执拗地指着那个方向。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笃、笃、笃。
三声,不疾不徐,却像重锤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林溪猛地抬头,办公室的挂钟正好指向十一点十七分。这种鬼天气,这种时间,会是谁?
她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工具箱,金属零件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格外刺耳。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停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走到门边,她透过猫眼往外看 —— 空荡荡的走廊里,声控灯正发出惨白的光,门垫上放着个牛皮纸文件袋,边角已经被雨水洇湿。
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林溪的手指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指腹沁出细密的冷汗。她飞快地拉开门,弯腰捡起文件袋,又 地一声关上并反锁。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屏住了呼吸。
文件袋入手冰凉,还带着雨水的潮气。她把它放在工作台上,无影灯的光柱正好打在袋口处。没有寄件人,没有邮票,甚至连收件地址都没有,就像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样。
林溪从抽屉里拿出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袋口。一股浓烈的咸腥味瞬间涌了出来,像有人把整个渔港的烂鱼烂虾都塞进了这个小小的袋子里。她皱着眉后退半步,这味道太熟悉了 —— 去年在码头修复一批沉船瓷器时,就弥漫着这种混合了腐烂海藻、生锈铁器和海水的味道,只是没这么冲。
她捏着鼻子凑过去,从袋里抽出一张信纸。纸页是深褐色的,边缘卷翘,像是在海水里泡过很久。正中央印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图案:一只眼球,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是个旋转的螺旋,看着像个无底洞。
眼球下方是两行粗粝的印刷体:
“停止触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好奇心会溺死在深海里。”
林溪的指尖开始发冷,她翻转信纸,背面是空白的。就在这时,一张照片从信纸间滑了出来,飘落在工作台上。
她的呼吸骤然停住。
照片拍的是拾遗斋的内部,角度刁钻,显然是从某个隐蔽的角落偷拍的。镜头正对着她的工作台,而焦点,赫然是那个黄铜罗盘。照片的清晰度极高,连罗盘边缘磨损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冻结了血液。对方知道罗盘在她这里,甚至知道她正在研究它。那些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原来不是错觉。
林溪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愤怒压过了恐惧,像被点燃的引线沿着血管蔓延。她重新拿起那张散发着腥气的信纸,指尖刚触碰到纸页,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不是烫,是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冷,裹着粘稠的恶意钻进皮肤。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那种被同行称为 ,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感知力开始运转。这不是超能力,更像是一种极端敏锐的共情,能从旧物上捕捉到残留的情绪碎片。以前修复老物件时,这种能力帮过她不少忙,但此刻,它带来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意识里像是被塞进了一片深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沉甸甸的水压,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出来。黑暗中弥漫着某种漠然的贪婪,不是针对她个人,而是针对所有 的漠然,就像人类看待脚下的蝼蚁。
“呃...... 林溪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她扶着工作台才站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次的感知彻底失败了,对方留下的不是情绪碎片,而是一片混沌的恶意,像涨潮的海水,差点把她的意识都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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