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站在巷子尽头，目光沉静地落在“秦氏中医馆”的门面上。
与方才听老人们描述时在心中勾勒的画面不同，亲临其境，那股破败中透着的倔强气息更为浓烈。木门上的裂纹如同老人额头的深壑，那把老旧铜锁锈迹斑斑，仿佛锁住了一段被遗忘的时光。牌匾上的灰尘厚得几乎掩盖了字迹，只有偶尔几处金漆剥落的地方，在透过老榆树枯黄枝叶的稀疏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垂死的光。
他胸前的玉佩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像一颗在废墟中执着跳动的心脏，指引着他。
没有犹豫，林辰上前，抬手叩响了门环。
“叩、叩、叩。”
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空旷的回响。门环撞击在木头上，震下些许灰尘。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老榆树，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的细微声响。
林辰微微蹙眉，侧耳倾听。以他的耳力，能隐约听到门内极深处，似乎有极其轻微的、瓷器碰撞的动静，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再次抬手，加重了力道。
“有人在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进去。
这一次，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些急促，带着明显的警惕，由远及近。
“谁啊？”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嗓音清亮，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扎人的尖锐感。
“看病。”林辰言简意赅。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后是门闩被拉开的“嘎吱”声。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正是秦雨烟。
她的年纪看起来与楚瑶相仿，或许更小一两岁。面容极为清丽，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但缺乏血色，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或过度劳累的苍白。一双眼睛很大，瞳孔是漂亮的深褐色，此刻却像受惊的小鹿，又像是扞卫领地的幼兽，充满了戒备和审视，直直地钉在林辰脸上。她的嘴唇紧抿着，嘴角微微向下，勾勒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固执和倔强。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添了几分憔悴。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细微织补痕迹的淡蓝色旧式斜襟布衫，下身是一条深色布裤，整个人打扮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奇异地与这间破败的医馆融为一体。
“看什么病？”秦雨烟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辰，在他那身普通的现代休闲装和背后略显突兀的旧药篓上停留了一瞬，眉头蹙得更紧，“我们医馆……现在不太接外诊了。”
她的语气生硬，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林辰能感受到，在她开门的瞬间，胸前的玉佩温热感骤然增强了一瞬，随即又恢复稳定。他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平静地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路过，听闻秦氏中医馆是百年老号，特来拜访。另外，我略通医理，或许能帮上忙。”
“略通医理？”秦雨烟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又无奈的事情，“现在外面打着中医旗号的‘大师’太多了。我们秦家小门小户，担不起‘拜访’二字，阁下请回吧。”
说着，她就要关门。
“且慢。”林辰伸手，轻轻抵住了门板。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让秦雨烟用上了力也无法将门推动分毫。“医者父母心，秦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门内大堂角落的一个半人高的旧瓷瓶，“那‘紫苏’与‘薄荷’存放过近，药性已开始相互侵扰，时间再久，于疗效有损。”
秦雨烟正准备呵斥他无礼的动作猛地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瓷瓶，脸色微微一变。那是她早上刚整理过的药材，因一时匆忙，确实将新收的紫苏和薄荷草暂时放在了一起。
他怎么隔着门缝，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那瓷瓶距离门口有七八步远！
一丝惊疑在她眼中闪过，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她用力再次试图关门，依旧纹丝不动，不由得有些气恼：“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是刘老板，还是张经理？我告诉你们，这铺子是我们秦家祖产，我说不卖就不卖！你们找谁来当说客都没用！”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般的激动和愤怒。
林辰瞬间明白了。这姑娘是把他当成开发商派来威逼利诱的说客了。看来守着这祖产，她承受的压力不小。
他松开抵着门的手，后退半步，以示并无恶意。“秦姑娘误会了。我姓林，单名一个辰字，在城南开了家小诊所，今日确实是慕名而来，并非任何人的说客。”
见他退开，秦雨烟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神里的怀疑并未减少。“林辰？没听说过。”她打量着林辰，“开诊所的？西医？”
“中医。”林辰答道。
“中医？”秦雨烟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上下重新打量他一遍，那眼神里的不信任几乎凝成实质，“看你年纪轻轻，打扮……也不像坐堂大夫。你说你懂药性，那我问你，‘紫苏辛温，归肺脾经’，《本草纲目》接下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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