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北方,凛冬的余威如同迟暮的巨兽,仍盘踞在广袤的朔方平原之上,不甘地吐息着最后的寒意。
朔方城,这座以坚韧着称的城市,便如一枚深深嵌入大地肌理的青铜铆钉,在料峭春寒中沉默矗立。其历史可追溯至青铜铭文记载的先民时代,厚重的城墙由一种名为“青罡岩”的本地特产巨石垒砌而成。
经年累月的风刀霜剑、战火烽烟,以及无数代人手掌的摩挲,已将岩石表面打磨得黝黑发亮,光滑如镜,倒映着铅灰色、仿佛冻结的天空。
蜿蜒的护城河尚未完全解冻,河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脆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壳,像一面破碎的巨大镜子,映照出城堞冷硬的轮廓。城内,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被昨夜残留的寒霜和清晨的露水浸润,在稀薄的晨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幽冷的光泽,如同巨蟒褪下的鳞片。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明清古建群落,与线条硬朗、灰白冰冷的水泥楼房犬牙交错,无声地诉说着时光的层叠与文明的嬗变。空气清冽,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燥与尘土气息,隐约混杂着远处早市飘来的炊烟和炭火味道。
历经无数次掠食者的侵袭,这座城市依旧保持着最完整的样子。
城东,旧城区深处。一条名为“柳枝巷”的僻静小巷尽头,坐落着一座毫不起眼的四合院。朱漆大门斑驳不堪,门环锈蚀,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早已褪色的旧匾,木质纹理清晰可见,但上面的字迹被岁月侵蚀得模糊难辨,只能勉强看出一个“静”字的轮廓。
高耸的院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岁月沉淀的静谧。然而,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内里却别有洞天。庭院不大,但收拾得极为雅致。几株虬枝盘结、姿态遒劲的老梅树,历经风霜,此刻正迎着料峭春寒,傲然绽放。
粉白相间的花朵疏密有致地点缀在深褐色的枝干上,如同凝固的冰晶火焰,幽冷的暗香在清冽的空气中浮动、弥散,无声地对抗着冬末的萧瑟,为这方小小的天地注入一丝倔强而孤高的生机。
正房东屋,静谧无声。
厚重的、印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墨绿色绒布窗帘,被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匀称的手,从内侧轻轻拉开。
“唰——”
仿佛一道无形的闸门被开启。大片大片金灿灿的、带着冬日特有暖意的阳光,如同熔化的液态黄金,带着磅礴的生命力,瞬间汹涌而入!它们争先恐后地挤满了室内每一寸空间,贪婪地吞噬着清晨残留的清寒与昏暗。
光线慷慨地洒落在打磨光亮的旧式水磨石地面上,照亮了空气中无数细微浮动的尘埃颗粒,它们如同微型的星群,在金色的光柱中翩然起舞。阳光也温柔地、毫无保留地勾勒出窗边女子的侧影轮廓,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晕。
云依。
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细腻的米白色高领羊绒长衫,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依旧纤细却不再单薄的身形。阳光慷慨地亲吻着她柔和的脸颊轮廓,细腻的肌肤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浸润在暖泉之中。
她的眉眼依旧温婉如初,如同江南水乡烟雨氤氲中最细腻的工笔画卷,远山含黛,秋水凝波。然而,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沉淀下的已不再是少女时代纯粹的柔和与未经世事的懵懂,而是一种经历过风霜淬炼、生死磨砺后的沉静与坚韧,如同深潭之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阳光在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她微微眯起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仿佛在细细品味、享受这片刻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安宁。一抹恬淡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自然而然地在她唇角绽开,点亮了整张脸庞。
窗外,是四合院小小的、被高墙围拢的天井。几盆耐寒的墨兰和剑兰在粗陶盆里舒展着碧绿修长的叶片,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晨露。
一只羽毛蓬松、黄嘴黑羽的北地山雀,正灵巧地在老梅虬结的枝干间跳跃穿梭,不时低头啄食枝头残留的几颗干瘪野果,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啾啾”声。
青砖铺就的地面缝隙里,几簇不畏严寒的鹅黄色苔藓顽强地生长着。一切都平凡、宁静,充满了烟火人间的安稳气息,岁月仿佛在此刻凝固成一幅静谧的油画。
然而,这份被精心呵护的宁静,很快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打破。并非来自庭院外的市井喧嚣,而是源自屋内。
“各位观众,这里是华夏中央新闻频道。据本台最新消息,国际联合灾害应对与秩序重建联盟(GDRORA)东南亚应急指挥部于昨日凌晨发布正式公告…”电视新闻主播清晰、沉稳而略带一丝沉重感的声音,透过身后墙壁上悬挂的超薄液晶屏幕传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室内的绝对静谧。播报的内容,正是近期搅动全球风云、引发无数讨论,也深深牵动着屋内两人神经的焦点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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