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襁褓那一瞬间,刺耳鸣响像钢针直接扎进耳蜗。
无面母亲的身影突然崩成漫天灰烬,我本能抬手去接,却只接住一把冷得刺骨的灰,从指缝簌簌漏进下方深渊。
骨阶剧烈震动起来,我踉跄着扶住岩壁,掌心突然传来湿润的触感——原本干燥的石壁正渗出暗褐色水痕,那些水痕顺着石纹游走,竟渐渐勾勒出人形轮廓。
我瞳孔骤缩,借着幽蓝的骨梯光看清了:是七个女人,有的跪在地上,手腕处还凝着干涸的血痂;有的坐在草垫上,怀里抱着襁褓,襁褓上的素缟纹和我身上这件一模一样;最边上那个背对着我,可后颈有块月牙形的淡疤——和我母亲生前常戴的玉坠形状分毫不差。
陈丰!林晚的喊声响在头顶,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这是七代守钥之母的残念!
她们都在等一个人来终结这个循环!我抬头看他,他右眼眶的血已经顺着下巴滴到道袍前襟,可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护魂纱挡不住地脉记忆,你得——
话音被骨阶断裂声截断。
我脚下的骨阶突然裂开蛛网纹,幽蓝光芒顺着裂缝钻出来,像无数条小蛇往我裤管里钻。
后背抵着岩壁的地方传来灼烧感,那些渗出的女人轮廓开始动了:跪着的那个缓缓抬头,她的眼睛是空的,眼窝里盛着和我母亲临终前一样的笑;抱襁褓的女人掀开布角,露出的不是钥匙,是个皱巴巴的婴儿,婴儿的脸......和我百日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喘得厉害,护魂纱突然在颈间收紧,像只冰凉的手按住我后心。
那些记忆碎片不再是乱箭,而是变成细针,一根一根往脑子里扎。
我想起护士站的档案袋——母亲入院记录上写着孕38周死胎,可我明明在她怀里吃过七年的糖;想起妹妹举着化掉的糖葫芦追我,她发梢沾的不是糖水,是和石棺里女人腕间一样的暗褐色;想起老皮第一次和我说话时说你身上有血锈味,原来那不是血腥味,是七把锈钥扎进心脏的铁锈味。
她们在献祭。我对着空气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代守钥者出生前,母亲都要在这儿......代子赴死。护魂纱突然烫起来,我摸到颈间玉牌,它正在发烫,我娘是最后一个成功的,她让我活了七年平凡日子,所以封印周期才拖到现在。
岩壁上的女人突然同时转头。
那个有月牙疤的女人慢慢抬起手,指尖指向通道深处。
我踉跄着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肋骨上。
百步外的石室比想象中小,七口石棺像七块黑玉码在地上,最末那口前立着块残碑,刻着柳氏,延劫七年,功成身陨——柳是我母亲的姓。
石棺里的女人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可每具胸口都插着锈钥,位置和我胸腔里心噬的位置完全重合。
我伸手去摸最末那口石棺的棺沿,护魂纱突然剧烈抖动,心噬在体内发出呜咽。
我猛地缩回手——那些女人心脏残留的震动频率,和我现在的心跳,居然......同频。
原来你们不是死胎。我对着空气笑,眼泪突然涌出来,是归墟伪造了出生记录,编了虚假家庭,连妹妹都是......话没说完,最边上的石棺突然发出轻响,那个抱襁褓的女人坐了起来,她怀里的婴儿睁开眼,是我三岁时的模样。
要么杀了他,要么做活祭桩。她的声音混着十八年的风声,和无面母亲的重叠在一起,每个母亲都要选。
我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扯下护魂纱。
林晚在头顶喊别犯傻,可我听不清了。
七道残念像潮水涌进来:有个母亲用剪刀捅进自己心脏,嘴里念着宝宝别怕;有个母亲被注射麻醉剂,可眼睛始终睁着,重复别让他知道;最后一道最清晰,是我母亲,她摸着我百天照,对归墟的人说: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守钥者,肯定不肯活。
眼泪顺着下巴砸在石地上,我终于明白她临终前为什么把我推出门。
她不是怕我痛苦,是怕我知道真相后,会像这些母亲一样,选择替她去死。
你们等的从来不是救世主。我把颈间玉牌放进最后一口石棺,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们等的是......我站起身,护魂纱重新披上,这次泛着淡淡青光,一个敢亲手打破规矩的人。
整座母脉道突然轰鸣。
骨阶开始崩塌,岩壁上的女人化作光点,融进玉牌里。
我后退两步,看着脚下浮现出一条新的小径——由七根指骨串联而成,每根指骨上都刻着素缟纹,直指上方。
老皮。我对着头顶喊,可回应我的只有风声。
等我爬出母脉道,道观外的空地上,老皮缩成小小的一团。
它尾巴尖在地上划了三下,那是鼠语里最深的敬意:首领,走好。
我蹲下身,摸了摸它冰凉的耳朵。
骨径的光从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拉出很长的影子。
顺着光往前看,骨径的尽头隐在雾里,只能看见一点锈红色——像是......安宁医院的铁门。
风突然大了,吹得道袍猎猎作响。
我把老皮轻轻放进道观的香灰缸里,转身踏上骨径。
脚刚踩上去,指骨发出清脆的响,像某种古老的契约被打破。
远处传来铁门倒塌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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