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的“饯行宴”之后,晋王李贞敏锐地察觉到,自那日后,投向晋王府的目光中,探究、忌惮、乃至隐秘的敌意,都明显增多了。
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离京前的这段日子,绝不会平静。
果然,就在宴会后的第三日,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开始如影随形。
起初,只是在出府前往兵部衙门商议就藩仪仗时,李贞于车驾中隐约感觉街角似乎有目光一闪而过。随后,在王府后园与武媚娘散步时,园外高墙上似乎有飞鸟惊起,动静细微却异于往常。
最明显的一次,是李贞微服前往西市视察新筹办的“大唐商号”长安分号时,在熙攘的人流中,他凭借多年沙场历练出的直觉,清晰地捕捉到一道冷静而持久的视线,自斜对面一家茶楼的二楼窗口投来,如芒在背。
那视线并非充满杀意的凌厉,也非寻常百姓的好奇,而是一种极其专业的、不带感情色彩的审视与记录,如同猎手在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耐心而持久。
“赵猛。”回到王府书房,李贞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侍卫统领。
“末将在。”赵猛躬身应道,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此刻也带着一丝凝重,“殿下,您也察觉到了?”
李贞点点头,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嗯,是个高手。气息收敛得极好,动作干净利落,若非本王久经战阵,对杀气与窥探格外敏感,几乎难以发现。此人跟踪手法老道,绝非寻常探子。”
赵猛沉声道:“末将也注意到了。此人轻功极高,善于利用地形和环境隐匿行踪,而且……他似乎对殿下的行程规律颇有了解。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既能观察,又便于撤离。”
“高阳公主手下,果然网罗了些能人异士。”李贞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不能任由他这般窥视。
赵猛,从今日起,你亲自挑选一队最精于潜行、反跟踪的好手,不要打草惊蛇,给本王反过来盯死他!摸清他的落脚点、行动规律、接触之人,最重要的是……查清他的底细!”
“末将明白!”赵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追踪与反追踪,正是玄甲卫的看家本领之一,“殿下放心,只要他再敢露面,定叫他无所遁形!”
一张无形的网,悄然撒开。
接下来的几日,长安城表面上依旧繁华喧嚣,但在晋王府外围的街巷、市井之间,却上演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赵猛派出的精锐斥候,化装成贩夫走卒、游方郎中、甚至是乞丐,如同幽灵般融入人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那个神秘的跟踪者进行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交叉监视与反向追踪。
这些斥候都是百战余生的老手,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他们很快便锁定了目标——一个总是穿着半旧青衫、头戴宽檐斗笠、身形略显消瘦的中年男子。
此人行动极其谨慎,每日变换落脚点,时而混迹于东市的胡商群中,时而隐匿在南城鱼龙混杂的客栈里,时而又出现在北里教坊附近的酒肆独酌。
他很少与人交谈,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观察,偶尔会用炭笔在随身携带的一本薄册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更令赵猛手下惊讶的是,此人似乎身负奇技。
一次,一名斥候试图靠近观察,却险些触发了对方不知何时布在巷口的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线头连着一个小巧的铃铛,若非斥候反应迅捷,几乎暴露。
还有一次,他们发现此人在居住的客栈房间门窗处,都设置了极其精巧的机关暗扣,一旦有人非法闯入,立刻便会发出警报。
“殿下,此人非同小可。”赵猛将连日来的观察结果汇总,向李贞禀报,“不仅轻功卓绝,警惕性极高,更精通机关消息之术。而且……从其行事风格和偶尔流露出的气质来看,不像是公门中人,更像是……江湖奇人。”
李贞若有所思:“江湖奇人?高阳公主竟能笼络到此等人物?可查出他的身份?”
赵猛面露难色:“此人极其谨慎,未曾留下任何可查证身份的物件。不过,根据几个老兄弟的回忆和描述,其身形步法,颇似十年前在江淮一带名噪一时的独行侠‘燕子青’。
传闻此人家传绝学,尤擅机关暗器与潜伏追踪,后因其家族卷入一桩旧案被官府围剿,满门遭难,唯有他一人侥幸逃脱,自此销声匿迹。若真是他,其对朝廷官府的恨意,恐怕极深。”
“燕子青……燕先生……”李贞沉吟道,“家族被朝廷冤杀,故而憎恨权贵。高阳公主许以重利,或承诺为其平反,倒真可能请动他出山。”他话锋一转,“你方才说,他只是在观察记录?”
“正是。”赵猛语气带着一丝疑惑,“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根据我们连日监视,此人虽严密跟踪殿下,却从未流露出丝毫杀意,也未见其有任何试图接近、行刺或下毒的举动。
他更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详细记录殿下您的日常起居、出行规律、会见何人、甚至……府中女眷的大致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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