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向河渠正挑着粪往下段南边走去,忽然从北边传来叫骂声。
为移风易俗,四队在制度中订有打人罚十分,骂人罚五分的规定。这规矩定出时曾让人觉得好笑,起初也有人犯过,渐渐地没人敢犯了,开什么玩笑?打人罚十分,骂脏话罚五分,一个大劳力一天才挣十分工,老年妇女一般也只五六分工,谁敢去犯?骨头痒去白干活儿?你别说就这么一条独特的制度让四队的粗野之风收敛了许多。
老人们赞扬向河渠这一条订得好,问怎么想得起来的?向河渠说是向老祖宗学的。说是古时候有一个国家订了一条法律,就是谁把灰倒到街上,就判谁的罪,被抓去坐牢。人们认为这条法律有些小题大做。立法的官员说这是防微杜渐,灰倒在街上,风一吹会损害人的眼睛,弄脏东西,如果是火灰,还会引起火灾,惹出大祸。不准倒在街上,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不把灰倒在街上是轻而易举谁都能做到的事,订这么一条法律谁都不会去犯却避免了大祸的发生,怎能说是小题大做呢?事实证明这条制度收到不错的效果。
可今天竟然有人敢犯,是什么人这么无视制度的严肃性?与朱友贵擦肩过时,向河渠随口问道:“哪些人在吵架?”朱友贵说:“是夏家周家。”
听说是这两家,向河渠知道又是在为婚姻成败在口角,这已不是第一回了。上次的床上谈心根本没有解决薛井林的问题,反而两人相好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到大队或街上看电影,两人同来同往;挑河泥两人眉目传情;有人要是背地里议论到队长,夏金花就会帮腔;据打黄鼠狼的小青年们说好几回撞到他俩在猪舍山头上、两家厕所旁喁喁私语;夏金花和周玉明、罗翠华和薛井林之间则完全断绝了来往,不用说是明眼人,就是石侯(该队一个脑子有病的半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近些时有消息说郑支书好象在做这方面的调解人。听说罗家并不板定了要将姑娘嫁给薛井林。罗翠华在姑娘少妇丛中说薛井林没良心,多年来穿她做的鞋、结的毛线衣,薛大妈眼睛不好,井林的衣服破了也是她补的,现在却借口父母包办不要她了,她不是没人要的臭狗屎非要粘在他身上,与其同没良心的人过,到不如各奔前程。她不巴结队长,到是薛家两位老人不愿退。
周家则不然,老的小的都不承认退。老的说要退就得拿帐算算,结亲这么多年夏家用了周家多少钱?夏家失火烧掉房子,是周家支持起起来的,人不给没事,钱要退出来。周玉明则风风扬扬地说他与夏金花同居已不止一年;说队长是强占活人妻,说夏家用女人做生意,骗人钱财。夏家兄妹呢?或明白扬言,或含沙射影地威胁周家识相点儿,否则没有好药搽头。
夏家的厉害,远近闻名,周兵的母亲被拾过头发;蒋家的窗子被捣得粉碎;前面二队三队的学生为怕夏家人不敢从四队走近路上学,而从鱼池东边绕弯子;收获季节里夏家有人去拾麦拾稻,敢拦住不让下田的不多,谁不怕泼皮呢?有人侧目而视说:“能不怕么?竹夹子里又不灌水。”诚然这种说法也未免嫌过分了些,放火恐怕不至于。但周家如果不放手,将会吃亏却是可以预见得到的,尽管周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小时候跟周玉明打架,被周父揪着耳朵拖到母亲面前去告状,耳朵疼了好几天的事儿一直告诉向河渠:周父是个不明事理之人。因而这两家的争吵,他不怎么往心里去,仍然挑着粪往地里走,谁知刚到地头,正往下放担子,猛听得浇粪的女社员惊呼说:“哎唷,不好,打起来了。”
听说打起来了,这可不能不管,他放好担子,拿着扁担向出事地点疾步赶去。
事情的起因原本很小,不过是一句笑话引起的。出池的姜建华讲了个粗浊的笑话,周玉明跟在后头接了句下文,说是“五个丫头十个女婿——规规矩矩”。正巧被挑着空桶的夏振森听见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因为俗语本是三个丫头六个女婿——规规矩矩,到了周玉明嘴里变成了五个丫头十个女婿,夏家正好五个姐妹,不问可知是影射夏家,不过站在旁边的罗国华家也是姐妹五个,到也不能咬定是影射夏家。
夏振森可不管这一点,他漫骂带着责问:“娘的个皮,你在说谁呢?”周玉明说:“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哪个心虚就说的哪个。”话刚说完,夏振森扑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周玉明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怒火冲天,立即奔过去还击。大粪池距夏家只有十几丈远,一会儿功夫夏家女将就到了,周玉明吃的亏自然不小,幸亏向、周两人都赶了过来。
“住手!”周兵人未到声先到,但是头脑发热的人们谁也不肯住手。周兵一伸手抓住夏金花的手臂往后一拽,喝道:“叫你们住手为什么不听?”打昏了头的夏金花扑向周兵骂道:“婊子养的,你打人。”周兵见夏金花挥动双手来打他,随即闪过一边,扁担一横喝道:“你敢上来我就一扁担!他娘的,谁敢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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