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炊烟裹着旧事香,戏里戏外皆文章
天刚蒙蒙亮,片场的灶房就冒起了烟。王婶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满是皱纹的脸通红,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小米粥,黄澄澄的粥面上浮着层米油,香得能勾人肚子里的馋虫。
“王婶,今天咋起这么早?”林羽裹着件厚外套走进来,鼻尖立刻被粥香占满,“不是说上午十点才拍早饭戏吗?”
王婶用锅铲搅了搅粥,笑着回头:“这粥得慢慢熬才香,你当是煮白饭呢?小火咕嘟俩钟头,米才能烂透,米油才出得来。”她掀开旁边的笼屉,里面摆着十几个玉米面窝头,热气腾腾的,“你尝尝?刚出锅的,我加了点榆钱,小时候在乡下,这可是好东西。”
林羽拿起一个窝头,刚咬了一口,就被粗粝的麸子剌得嗓子有点痒。“这也太糙了……”
“糙才对!”王婶捶了他一下,“当年学生们哪有细粮吃?能有这玉米面窝头就不错了,赶上饥荒年,还得掺观音土呢。”她往林羽手里塞了块咸菜疙瘩,“就着吃,当年都这么吃。”
咸菜又咸又脆,中和了窝头的粗涩,倒也别有一番味道。林羽边吃边点头:“还真挺香。”
“那是,”王婶得意地扬下巴,“我这手艺,是跟我娘学的。她年轻时在北大校食堂帮过厨,说当年周先生最爱吃她蒸的窝头,总说‘这才是庄稼人的味道’。”
正说着,老张背着手走进来,鼻子使劲嗅了嗅:“好香!王婶又给咱做啥好吃的了?”他一眼瞥见笼屉里的窝头,眼睛亮了,“哟,榆钱窝头!这可是稀罕物,现在城里哪找去?”
“我托乡下亲戚摘的,新鲜着呢。”王婶又盛了碗小米粥,递给他,“快尝尝,给你多加了勺红糖。”
老张呼噜呼噜喝着粥,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拍‘学生罢课’那场戏,道具组把标语牌都做好了?就是写‘还我青岛’‘拒签和约’那几块。”
“早弄好了!”道具组的小李跑进来,手里举着块木牌,牌上的字是用红漆写的,笔画张扬,边缘还故意磕掉了几块漆,看着像被人举着游行时磨的,“您看这做旧效果,昨儿我用砂纸磨了半宿,胳膊都酸了。”
老张放下碗,仔细摸了摸木牌边缘:“不错不错,有那股子糙劲儿。就是这红漆,得再调深点,当年的红漆掺了猪血,见了风会发黑,不是这种鲜亮的红。”
“我这就去改!”小李捧着木牌就要跑,被林羽叫住了。
“等等,”林羽看着木牌上的字,忽然想起件事,“当年的标语,是不是有不少错别字?我看资料里说,好多学生没念过多少书,写字不工整,甚至有错别字。”
老张一拍大腿:“对呀!我咋忘了这个!”他对小李说,“去,把‘拒签和约’的‘拒’字改改,少写一撇,再把‘约’字的竖弯钩写歪点,越像急急忙忙写的越好。”
小李笑着跑了,王婶在一旁叹道:“你们拍戏可真细,连个错别字都得讲究。”
“细才能真啊。”林羽望着窗外,晨光正一点点漫过布景的青砖房,把墙缝里的青苔照得发亮,“要是不细,拍出来的就不是当年的事了,成了咱们自己瞎编的故事。”
上午的戏拍得很顺利。小郑举着那块改过错别字的标语牌,领着一群群演在街上走,嘴里高喊着“还我青岛”,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群演们也入了戏,有人举着空煤油灯当火把,有人拿着铜锣使劲敲,还有个老太太扮演的卖茶小贩,端着个破茶壶,给“学生们”递水喝,眼里真的闪着泪花。
“停!”老张喊卡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老太太演得好!就是这种感觉,当年街上的老百姓,都是这么心疼学生的。”
扮演小贩的老太太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笑:“想起我儿子了,他当年也参加过游行,回来跟我说,街上的大娘给他们送水喝,比亲妈还亲。”
中午休息时,林羽去服装间看服装。苏瑶正和几个阿姨给学生服补补丁,针脚又粗又密,故意绣得歪歪扭扭。“你看这补丁,”苏瑶拿起件衣服给林羽看,“我让阿姨们用不同颜色的布补,有的还用了麻袋片,当年学生们的衣服就是这么凑活的,有啥用啥。”
衣服的领口磨得发亮,袖口烂了个洞,用块蓝布补着,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着的蜈蚣。林羽摸了摸布料,粗得像砂纸:“这是啥布啊?这么糙。”
“是粗棉布,”苏瑶说,“我找布店老板特意订的,当年学生服都是这料子,不结实,洗几次就发白,磨破了太正常了。”她拿起件打满补丁的棉袄,“这件是给老秦准备的,他演的教授冬天穿的,你看这棉花,都是用旧棉絮弹的,里面还有碎线头呢,就跟当年家里拆旧棉袄翻新的一样。”
林羽看着这些衣服,忽然觉得它们不是道具,而是有了生命的老物件,藏着一个个没说出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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