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拼优的话音就像是一句咒语,瞬间冻结了沼泽上空原本还在流动的瘴气。
顺着阿明颤抖的手指望去,浓重的夜雾被无声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并没有划水声,甚至连水波被推开的哗哗声都没有,那艘破旧得仿佛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黑色小木舟,正违背常理地逆着水流,以一种僵硬而匀速的姿态,直直地逼近岸边。
借着惨白的月光,阿哲终于看清了立在船头的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三尺高的纸扎人。
但这东西做得太真了,真得让人恶心。它身上套着的不是花花绿绿的彩纸,而是一件真正缩了水的黑苗族土布衣裳,布料上暗红色的绣线纠缠扭曲,像是一条条干涸的血管。纸人的脸惨白如灰,五官是用浓墨重笔勾勒的,唯独那双眼睛——
那是两颗浑浊发黄的玻璃球,硬生生塞进了眼眶里。
随着小船的轻微晃动,那两颗玻璃球在眼眶里发出“咯楞、咯楞”的细微脆响,竟然死死地转动过来,锁定了岸上的三人!那种眼神,贪婪、阴毒,根本不像是死物,倒像是借尸还魂的恶鬼。
“别看它的眼睛!这是‘引魂煞’!”
阿拼优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桌面。他猛地侧身挡在阿哲面前,手中那枚刻满符文的骨钉已经被冷汗浸湿,“那是死人眼珠子做的玻璃球!看来那个苗疆婆娘不仅没死绝,本事还长进了,竟然能隔着千里因果线,把这种脏东西送过来!”
阿哲只觉得手中的紫色锥子突然变得滚烫,不再是之前的冰凉,而是一种如同烙铁般的灼热。那是愤怒,是锥子里的“玉帕”母子感受到了宿敌气息后的疯狂。
“她在挑衅……”阿哲咬着牙,感觉一股暴虐的杀意直冲天灵盖,“玉帕想把那纸人撕碎!”
“压住它!现在乱动就是送死!”鲁士师父一把扣住阿哲的肩膀,手指如铁钳般用力,“这纸人肚子里有东西,那是活的!”
话音未落,那小船已“咚”的一声,轻轻撞上了岸边的淤泥。
船停了。
但那纸人原本被红线缝死的嘴巴,突然像绽开的伤口一样,崩断了红线,“刺啦”一声裂到了耳根!
“咯咯咯……”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骨头摩擦的怪笑声从纸人干瘪的腹腔里传了出来。紧接着,它那原本扁平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鼓胀、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不可耐地要破皮而出!
“不好!是虫降!快动手!”
阿拼优眼中凶光毕露,手腕一抖,那枚骨钉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钉入了纸人的眉心!
“噗!”
纸人猛地一僵,眉心处并没有流血,而是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浓浆。
然而,这一击并没有阻止它,反而像是打破了某种封印。
“砰!”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响起,纸人鼓胀的腹部彻底炸开了!
没有内脏,没有棉絮。炸出来的,是一团腥臭扑鼻、嗡嗡作响的黑雾!
阿哲定睛一看,头皮瞬间炸开——那哪里是雾,分明是成千上万只长着翅膀的黑色飞蚁!而在飞蚁群的掩护下,无数条红头黑身、足有手指粗细的蜈蚣,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纸人破碎的身体里涌出,顺着船舷“噼里啪啦”地掉进水里。
它们入水不沉,反而像是疯狗一样,数以千计的虫足划破水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朝着岸边的法阵疯狂涌来!
“是千足蛊!这婆娘要把我们这一带的生灵都绝了!”
阿拼优脸色大变,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一边后退一边沿着法阵边缘疯狂撒下黄色的硫磺粉末,“鲁士!火!快用火!这玩意儿咬一口就能让人烂到骨头里!”
这种密集的视觉冲击力和生理厌恶感,让阿哲胃里一阵翻腾。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感觉到手中的紫色锥子传来了一股极度渴望的意念——它想“吃”!
鲁士师父也没闲着,他抓起法坛上的蜡烛,猛地含了一口烈酒,“呼”地喷了出去!
一条火龙瞬间在沼泽边腾起,卷向空中的飞蚁群。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臭味,像是在烧焦头发。但那些水里的蜈蚣却根本不怕火,它们穿过火幕下方的空隙,前赴后继地撞击着阿拼优布下的防护网。
“滋滋滋——”
蜈蚣一碰到那黄色的粉末,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样,冒出阵阵白烟,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但后面的蜈蚣踩着同伴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像是一座蠕动的尸山,眼看就要翻过防线!
“该死!数量太多了!这婆娘是拿命在养蛊!”阿拼优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的粉末快用完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阿哲突然感觉手中的紫色锥子猛地一沉,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让他原本因紧张而燥热的身体瞬间冷静下来,甚至连瞳孔都微微收缩,泛出一丝妖异的紫光。
那是一种来自“大阴神”的高傲,以及来自“玉帕”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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