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蝶屋弥漫的消毒水味和善逸无声的煎熬中,又爬过了十几个日夜。
这一天清晨,天光微熹,冰冷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
善逸蜷缩在狯岳病房外的走廊地板上,维持着抱膝的姿势,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连续多日的不眠不休和高度紧张,让他的精神终于到达了极限,陷入了短暂而浅薄的昏睡。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身体不时地轻微抽搐一下,仿佛在抵御着什么可怕的梦魇。
病房内,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在寂静中回响。
病床上,狯岳依旧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连接着他身体的导管和线路,如同束缚着沉睡神明的无形枷锁。
忽然—
他搭在薄被外、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浓密如同鸦羽的睫毛,如同被微风拂过的蝶翼,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青色的眼眸,最初是一片空洞的迷茫,如同蒙着终年不散的浓雾。
他茫然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模糊地扫过天花板上熟悉又陌生的纹路,扫过床边那些闪烁着冰冷光芒的仪器,最后,落到了自己盖着薄被的身体上。
意识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冰川,在温暖的洋流中艰难地融化、苏醒。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冲撞:长野刺骨的寒风和漫天冰雪…童磨那张带着悲悯笑容的诡异脸庞…佛扇撕裂时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身体被狂暴神力撑爆的剧痛…还有…最后时刻,神明在耳边那声悠远而疲惫的叹息:【代价…沉眠…百年…光阴…】
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冰冷死寂的黑暗。
再然后…是什么?
炼狱…杏寿郎…那张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脸…啊?所以他又死了一遍?冰冷的触感…还有…一种源自血脉、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悸动和呼唤…驱使着他伸出手…去触碰…去跳那支…沉重到窒息的舞…
狯岳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三分钟的“苏醒”,记忆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晶,只剩下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就在他试图理清这混乱如麻的记忆时,一种极其柔软、温暖的触感,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胸口。
狯岳有些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动作滞涩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视线下移。
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和服、扎着双马尾的小小身影,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病床上。
她像一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小动物,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他盖着薄被的胸膛上,小小的脸蛋侧着,贴着他的心口位置,睡得正香。
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巧的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动,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甜甜的笑意。
灶门祢豆子。
狯岳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茫然。
这个鬼…怎么会在这里?还趴在他身上?
他试图回忆。长野之前?他似乎对这个灶门炭治郎的妹妹鬼有点印象,但极其模糊。善逸那个废物几乎在他耳边唠叨了好久。
长野之后…一片空白。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趴在他胸口的祢豆子似乎被他的轻微动作惊动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清澈纯净、如同粉色水晶般的眼眸,没有丝毫属于鬼的暴戾和浑浊。
四目相对。
祢豆子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有些懵懂,随即,那粉水晶般的眼眸里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她似乎认出了狯岳,小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她非但没有害怕或离开,反而更用力地往狯岳胸口蹭了蹭,发出了一声模糊而依赖的:“唔…嗯!”
狯岳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一股极其陌生、甚至让他有些不适的暖流,透过薄薄的病服,从胸口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传递过来。
他本能地蹙紧了眉头,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属于狯岳式的嫌恶和暴躁。他讨厌这种软弱的亲近。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刚想抬手,将这个不知所谓的鬼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病房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了。
巨大的声响惊得祢豆子小小的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狯岳胸前的病服。
狯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心头一跳,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瞬间消散,只能有些恼怒地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的少年。
他逆着走廊里透进来的微光,身形瘦削得有些脱形,黑色的队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色苍白得如同病床上的狯岳,下巴上还带着青色的胡茬。
唯有那双眼睛 ,那双布满了蛛网般红血丝的金色瞳孔,此刻正死死地、难以置信地、充满了极致狂喜和巨大惊恐地盯着病床上的狯岳,仿佛要将他彻底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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