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时,林疏桐正坐在医馆的木凳上。
小孙子被王婶抱去换干净衣裳了,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孩子额头的温度——那温度比寻常孩童低了些,许是被邪术侵蚀过的后遗症。
谢沉渊站在她身侧,掌心的锁魂珠泛着幽光,像颗冻透的琉璃。
阿渊,她仰头看他,喉间发涩,去镇中心吧。
谢沉渊垂眸,见她眼尾还沾着昨夜守夜时落的碎发,眼下青黑像被墨汁晕开的团,却偏要撑着站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屈指勾住她手腕,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先喝口参茶。
药炉里的雾气漫上来,混着苦香裹住两人。
林疏桐捧着他递来的粗陶碗,喝到第三口时突然顿住——碗沿的温度让她想起墨无痕说锁魂珠是时的冷笑。
她下意识看向谢沉渊掌心的念珠,那道裂缝比在废宅时又深了半寸,像条随时会崩开的线。
镇民们已经开始往广场聚集了。张天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位青云宗长老的道袍沾着草屑,腰间的桃木剑还滴着血——想来是刚清理完东边的残阵。
林疏桐将空碗递还给谢沉渊,起身时膝盖发虚,被他稳稳托住胳膊。
青竹镇的主街比昨日宽敞了许多。
被邪术扭曲的槐树倒在路边,断枝上还挂着半片染血的红绸;原本紧闭的店铺开了门,张屠户的媳妇正蹲在门槛上抹眼泪,面前摆着被砸烂的肉案;几个半大孩子追着蹦跳,踩过满地碎瓦,笑声撞在残墙上又弹回来。
得先把废墟清了。林疏桐攥了攥袖口,那里还留着小孙子抓过的褶皱,邪修可能在瓦砾里埋了符咒,或者...活口。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却让谢沉渊的指尖在她腕间微不可察地收紧。
我和张天正去镇外十里巡查。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林疏桐额前碎发乱飞,你和小翠安抚居民,李明、赵虎组织人手清障。
小翠从人群里挤过来,发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
她把怀里的符袋往林疏桐手里塞:我今早新画的平安符,镇民们一人一张!符纸还带着朱砂的潮意,林疏桐摸了摸,摸到小翠指尖的薄茧——这丫头昨夜怕她累着,偷偷替她抄了半本《净心诀》。
大家排好队!李明站在断墙上,扯着嗓子喊。
他原本白净的脸沾了灰,镇长官服的下摆撕了道口子,倒比从前更像青竹镇的人了。
赵虎扛着根粗木梁从他身边走过,瞥见林疏桐,咧嘴笑出白牙:林姑娘放心,俺盯着呢,连块砖缝都不让漏!
林疏桐看着他们忙碌,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青竹镇——那时候她缩在书斋最角落,听着镇民们骂林家那没用的九娘,连过年的糖人都不敢去买。
如今这些人挤在她面前,王老汉往她兜里塞煮鸡蛋,李娘子硬要给她补件新衣裳,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林姑娘?小翠扯了扯她衣袖,张婶说她家地窖还压着半袋米,要请你去看看能不能吃。
林疏桐应了声,刚要抬脚,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凉意像根细针,顺着脊椎直扎进后心——和昨夜墨无痕说话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见谢沉渊正和张天正往镇外走,锁魂珠在他掌心忽明忽暗;再看四周,镇民们还在搬瓦砾、扫落叶,连最警觉的赵虎都只是擦了把汗,没察觉异样。
灵力波动。她脱口而出,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尖锐。
谢沉渊的剑几乎是同时出鞘的。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翻了李明手里的登记册,纸页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哪里?他问,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扫过镇东断墙、镇西枯井,最后停在镇北的老槐树上——那里的枝叶本应在风里摇晃,此刻却诡异地静止着。
镇北!林疏桐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发颤。
她想起前日出事的孩童正是在老槐树下失踪的,想起墨无痕在井边画的血契,想起那只衔着染血碎布的黑羽乌鸦。
小翠,带镇民去医馆!谢沉渊将锁魂珠塞进林疏桐手里,剑穗上的银铃叮铃作响,李明、赵虎守好路口!
小翠的符袋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发辫上的红绳断了,碎发糊在汗湿的脸上。林姑娘——她喊了半句,被李明拽着往医馆跑。
赵虎抄起木梁挡在路口,粗声粗气地喊:都别怕!
有咱们呢!
林疏桐攥紧锁魂珠,念珠上的裂缝硌得掌心生疼。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发烫,像团要烧穿她手掌的火——墨无痕说的反噬,难道要开始了?
可此刻镇北老槐树上的阴影正在蠕动,像团被揉皱的黑布,正缓缓展开成个人形。
谢沉渊握住她的手腕,剑指阴影方向。
他的掌心滚烫,烫得林疏桐几乎要落下泪来——这个总说天道只护勤者的人,此刻却用最笨拙的方式护着她,像护着颗风里摇晃的灯。
黑影闪得极快。
等他们跑到老槐树下时,只余满地被踩碎的鸦羽,和树干上道新鲜的血痕——那痕迹弯弯曲曲,像条正在爬行的蛇,又像...墨无痕在井边画的那个符号。
林疏桐的呼吸撞在谢沉渊后背。
她望着血痕里还在渗出的黑血,突然听见风里传来极轻的笑声。
那笑声像浸了水的破锣,沙哑又刺耳,混着槐花香钻进她耳朵:小丫头,你以为...锁魂珠能困得住我?
谢沉渊的剑地轻鸣。
他转身将林疏桐护在身后,目光如刃扫过四周的断墙、枯井、残枝——可除了他们急促的呼吸声,青竹镇安静得可怕,仿佛方才那道黑影只是场幻觉。
阿渊...林疏桐扯了扯他的衣袖,锁魂珠在两人掌心发烫,这个黑影是谁...
风突然大了。
老槐树的枝叶终于开始摇晃,扫落几片残花,落在血痕上,像滴被揉开的红墨。
远处传来医馆方向的喧闹,是小翠在喊大家别挤,是赵虎在喊都靠墙站。
可林疏桐听不清了,她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锁魂珠裂缝里传来的、细若蚊蝇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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