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夜色那种温柔的、可以期待黎明的黑暗。
而是…废墟深处,被万吨混凝土、扭曲钢筋、以及劫数尘埃彻底掩埋的…死寂之黑。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粉尘、铁锈、还有若有若无的蛋白质腐败的甜腥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吞咽着砂砾,灼烧着干裂出血的喉咙。
李添一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沉沦。灵魂仿佛被那最后斩断因果的一击彻底劈碎,残存的意识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粒火星,在虚无的深渊边缘明灭不定。唯一的锚点,是怀中那一点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冰凉——刘美婷的身体。她的气息淡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颈间那片逆鳞胎记彻底死寂,比最深的墨还要沉暗,再也映不出一丝银芒。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一瞬,或许已是永恒。坠落时灌入肺腑的烟尘似乎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徒劳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剧痛。左腿被压断的地方早已麻木,肩窝处烙印乳鼎的位置,那曾经带来锚定又带来撕裂的烙印,此刻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深陷的坑洞,像一块被彻底烧穿、只余灰烬的焦炭,贪婪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热量。
“呃…” 一声模糊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并非来自李添一,而是他身旁的程序。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脱水的沙哑,“水…老…老爷子…还有…水吗…”
无人应答。
三角空间的另一角,玄圭枯槁的身体蜷缩在混凝土碎块的阴影里,如同一尊被风化的石雕。他浑浊的眼皮紧闭,枯瘦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搭在碎裂龟甲上的手指冰凉僵硬。老守陵人最后一丝生气,似乎也随着那覆盖相柳巨口的猩红报错弹窗的倒计时归零…一同熄灭了。只有那几块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龟甲,还残留着他指缝间渗出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绝望,不再是沉重的压力,而是彻底凝固的寒冰,将这方寸的“绝户坟”空间,封冻成了永恒的墓室。头顶,那交错狰狞的钢筋断梁,在绝对的黑暗中,连悬顶的威慑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缝隙外,世界死寂一片,连远处建筑持续崩塌的闷响都消失了,仿佛整座城市,连同时间本身,都已为这场劫难陪葬。
程序摸索着,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指颤抖地触碰到生命监测仪冰冷的残骸。屏幕早已熄灭,裂痕如同蛛网,覆盖着最后定格的血红数据:
「目标B(刘美婷):生命体征:垂危(随时可能终止)」
“嫂子…”程序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渗出血丝。他放弃了寻找水源,也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任由身体瘫软在冰冷的碎石粉尘里,仅存的力气只够将脸埋进臂弯,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他知道,结束了。龙母灯枯,镇河油尽,守陵人魂归,连那上古邪神都因为“吃撑了”业障数据而“系统崩溃”。这盘死棋,连掀桌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冰封,连绝望本身都开始模糊消散的刹那——
嘀…嘀嘀…嘀嘀嘀…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顽强电子节律的…提示音…如同冰层下第一滴融水落下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在这死寂的墓穴中…响了起来!
声音来自…程序那早已被他判定为彻底报废的…战术目镜空壳!
不!准确地说,是来自镜腿根部,那个顽强闪烁着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红色LED指示灯旁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芝麻粒大小的…备用蜂鸣器!
这提示音并非警报!也不是系统启动!
而是…一种程序无比熟悉的、代表着…后台程序接收到特定加密信号的…待机响应音!
“嗯…?”程序的呜咽猛地一滞!他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发出声响的战术目镜!黑暗太浓,他看不清,但那微弱却清晰的嘀嘀声,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他濒临崩溃的麻木!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将冰冷的战术目镜残骸抓到眼前。仅存的、布满放射状裂痕的镜片早已无法成像,但镜框侧面的微型信号接收模块…那个他改装过无数次、用来接收加密频段的微型天线…此刻,正极其微弱地、却稳定地…闪烁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幽绿色光点!
有信号?!
在这被万吨废墟掩埋、连相柳都“死机”了的绝地深处…有加密信号…穿透了进来?!
程序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心脏如同被强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在死寂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求生的本能和黑客的敏感瞬间压倒了绝望!他顾不上喉咙的灼痛和手臂的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着目镜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物理开关——那是他预留的、在电子系统完全失效时,强行激活底层物理通讯模块的“棺材板”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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