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砚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夜。
初春的寒气透过不算厚的僧衣钻进来,冻得他牙齿打颤。
他坐的那辆运送药材的板车没有篷布,只在底部铺了层干草,早已被夜露浸得湿冷。
他的后背、大腿和胳膊上全被木板硌的火辣辣地疼。
“到了,下车!”一个粗犷的声音把他从半昏迷中惊醒。
玉砚勉强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军营里火把通明,照出一排排低矮的帐篷。
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麻木,刚一动就摔在了泥地上。
手掌擦破了皮,混着泥土渗出细小的血珠。
“啧,弱不禁风的小崽子。”那个络腮胡大汉,玉砚记得他叫老刘,他不耐烦地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医疗营在那边,自己过去!”
玉砚踉踉跄跄地朝指向的方向走去。
他的头昏沉沉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冻的。从昨天离开寺庙到现在,他只吃了两块又干又硬的粗面饼。
医疗大帐比普通帐篷大许多,门口挂着个褪色的红十字旗。
玉砚掀开帐帘,一股混杂着血腥、汗臭和药味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倒退两步。
帐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
地上堆满了沾血的绷带和衣物,几张简易木床上躺着呻吟的伤兵。角落里,几个穿着脏围裙的人正在清点药材,没人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
“新来的?”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女子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玉砚,“赵什长说的那个小和尚?”
玉砚点点头,突然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门框才没摔倒。
“发烧了?”女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道,“先去那边空床上躺着,我忙完再来看你。”
玉砚拖着步子走向角落那张空床。
床上只铺了层薄草垫,连被子都没有。他蜷缩在上面,湿透的丝绸僧衣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胃里空得发疼,喉咙干得像着了火。
帐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士兵。玉砚听着那整齐的步伐声渐渐远去,却始终没等到送饭的人。他想起赵铁柱说过军营管饭,为什么没人给他送吃的?
咕……
肠鸣声在寂静的大帐里格外响亮。玉砚羞红了脸,好在没人注意。
他翻了个身,草垫发出窸窣的响声,扎得他脸颊发痒。旁边床上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正盯着他看,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小师父,”那士兵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是新来的医士?”
玉砚迟疑地点点头。
他虽然会用些内服药,但外伤其实只会最简单的包扎,但现在不敢说实话。
“那你能帮我换药吗?”士兵举起缠着脏绷带的断臂,“这绷带都臭了。”
那绷带上渗出的脓血已经发黄,散发着腐肉的气味。
他想帮他的,可是身体实在不舒服,饿的头晕,他小声道:“我、我还没学过换药...”
士兵失望地躺回去,不再理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帐里的人越来越少。
伤兵们陆续睡去,医士们也离开了,只剩下玉砚一个人醒着。他饿得眼前发黑,手脚却烫得厉害,可能是发烧了。
“得找点吃的...”玉砚喃喃自语,撑着床沿慢慢坐起来。头晕目眩中,他看见自己月白色的僧衣已经沾满泥污,袖口还有干涸的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不小心蹭到的。
玉砚本想找点水洗漱,但饥饿感压过了一切。
他悄悄下了床,帐外巡逻的火把光偶尔闪过,照出他惨白的脸色。
掀开帐帘,寒风扑面而来。
玉砚打了个哆嗦,抱紧双臂走进夜色中。
军营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帐篷排列得密密麻麻,像一座迷宫。
他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凭直觉在帐篷间穿行。
地面湿冷泥泞,冻得他脚趾发麻。
几次差点撞上巡逻的士兵,他都及时躲到阴影处。转过几个弯后,玉砚彻底迷路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飘了过来。
是饭香!
玉砚抽动鼻子,循着香气前进。那味道越来越浓,勾得他胃里像有把火在烧。
最后,他停在一顶比其他帐篷都大的营帐前。帐内透出微弱的灯光,门口没有守卫,也没有挂任何标识。
玉砚犹豫了一下,轻轻掀开帐帘。
里面空无一人,中央摆着张长桌,上面放着几个盖着布的竹篮。香气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帐内比外面暖和许多,角落里还放着个小炭盆。
玉砚冻僵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颤抖着掀开第一个竹篮上的布……
是馒头!白白胖胖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玉砚差点哭出来,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馒头松软香甜,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三口两口就吞下一个,又抓起第二个。吃到第三个时,他才想起要慢慢品尝,小口小口地咬着,让麦香在口中充分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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