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玉明在前线重伤致残的消息,打断了瑞王府筹备生辰宴的热闹与期盼。
在这个节骨眼上,身为皇弟的玉砚若还大张旗鼓地庆祝生辰,无异于授人以柄,必定会招来“不恤兄长”、“骄奢淫逸”的攻讦。
皇后心中惋惜不已,特意将玉砚召入宫中。
在香雪园温暖的内殿里,她拉着儿子的手,眼中满是愧疚与疼惜:
“砚儿,母后……对不住你。”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原本想着,从未给你好好办过一次生辰,不知道我的砚儿每年长大一岁是什么模样,今年定要风风光光地为你办一场,也好了却母后一桩心事……谁承想,偏偏这个时候,你大皇兄他……又出了这等事……”
她叹息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尽,但玉砚已然明白。
见母亲如此自责,心中亦是酸涩,连忙反握住母亲的手,脸上露出宽慰的、甚至带着几分怀念的笑容,柔声道:
“母后,您快别这么说。孩儿在寺庙时,每年生辰,师父和师兄们待我也极好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桐山寺那清静却充满温情的岁月:
“每到今日,师父会破例允许我不用背诵经文,师兄们则会早早下山,买回最新鲜的瓜果,还会亲手为我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晚上,师父还会带着我在佛祖座前虔诚叩拜,祈求佛祖保佑我平安顺遂,健康长寿。”
他看向皇后,眼神清澈而真诚:
“所以,母后,孩儿每年的生辰,其实都过得很开心,很快乐。您不必为此感到歉疚,如今的局面,非您所愿,亦非儿臣所愿,皆是形势使然。”
皇后听着儿子这般懂事体贴的言语,非但没有感到宽慰,心中那份酸楚与愧疚反而更浓重了。
她缺席了他整整十八年的成长,未能亲眼见证他从蹒跚学步到风华正茂的每一个瞬间,这是她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从妆台旁取过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珠光宝气的紫檀木匣。
她打开匣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厚厚的、泛着岁月痕迹的地契文书。
“砚儿,”皇后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这是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当年的镇南王留下的产业。这其中包括京郊几处极大的宅院,以及上千亩的良田、山林地皮。当年……这些都作为嫁妆,归了我一人所有。”
她将整个匣子推到玉砚面前,目光慈爱而坚定:
“如今,母后把它们全都交给你。这些,便是母后给你补上的……迟了十八年的生辰礼,也是你未来的倚仗之一。你想如何处置,都由你做主。”
玉砚看着那厚厚一沓地契,心中震撼莫名。
上千亩的土地和宅院!那是外祖父镇南王一生戎马、功勋卓着的象征,也是母后最坚实的底气。如今,母亲竟将这些,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他!
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击着他的心脏,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他没有推辞,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木匣,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母亲毫无保留的爱与期望。
他将木匣小心放在一旁,然后上前一步,如同幼鸟归巢般,轻轻抱住了皇后,将头靠在母亲的肩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母后……厚礼儿臣收下了,感激不尽。只是……今日生辰,儿臣不想要什么排场,也不稀罕奇珍异宝……”
他抬起头,望着母亲,眼中带着纯粹的、孺慕的期盼:
“儿臣只想要一碗母后亲手做的长寿面……想尝一尝,母亲的味道。可以吗?”
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她的小子,从小离她而去,归来时已是翩翩少年,出落得俊美无俦,性情更是温良仁厚,聪慧明理,比京城里那些只知道斗鸡走马、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这份超越年龄的懂事与体贴,却让她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心酸,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好……好!母后这就去给你做!这就去!”皇后连忙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连声应道,要将这十八年缺失的关怀,都凝聚在这一碗面里。
她不再假手他人,径直去了宫中专属的小厨房。
褪下了华贵的宫装外袍,挽起袖子,洗净双手,竟是真的要从和面开始。
虽然贵为皇后,这些活计早已生疏,但她做得极其认真。在经验丰富的宫女从旁轻声指导下,她和面、揉面、擀面……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面粉沾染了她的指尖,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满足而专注的光芒。
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照着她慈爱的面容。
这或许不是世间最美味的长寿面,但其中所蕴含的,是一位母亲迟到了十八年、却无比浓烈的爱与补偿。
……
那碗长寿面,实在算不得美味。面条因和面时水粉比例掌握得不够精准,显得有些稠厚,煮出来段节颇多,不够爽滑;盐似乎也放多了些,入口咸得有些发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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