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次伏击、骚扰,效果远不如首次那般显着,仿佛重拳砸在了厚厚的牛皮上,只留下沉闷的回响。
“啧!啧!”太姒轻盈地跃下一块山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唇角却依然噙着一丝狡黠灵动的笑意,“看来蚩勒那个蛮子,吃了大亏后,总算学乖了。”她眺望着远处凶奴大军更加谨慎的行军队列,眼波流转,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哎,姬昌,既然他们学聪明了,伏击不易,不如我们就把决战的地点定在这片山林如何?眼下正是初夏,天干物燥,只要一场大火……”她伸出纤白的手指,凌空做了一个点燃的手势,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烈焰焚天的景象,“保管能把那些恶棍统统送去见他们的‘天神’!这样……既省力,也能保住伊家堡不被战火摧毁,岂不是两全其美?”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妙极,转头期待地看向姬昌,却见他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丝毫赞同的神色。
“怎么了?难道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不好!“姬昌毫不犹豫地否决道。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一旦在密林中放火,火借风势,便会引发无法控制的森林大火。此时正值初夏,天干物燥,少雨多风。大火一旦蔓延开来,可能焚烧数月不止。届时,被焚毁的将不止是凶奴,更是这绵延山岭中无数的飞禽走兽、草木生灵,甚至可能危及远方无辜的村落。为歼敌而造此大孽,绝非仁者所为。”
这番话如同清泉灌顶,瞬间浇灭了太姒方才那点“灵光一现”的兴奋。她猛地愣住了。随即,一股强烈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让她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甚至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姬昌那双深邃而清正的眼睛,仿佛自己刚才提出了一个多么愚蠢而残忍的建议。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贝齿轻咬着下唇,原本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盈满了窘迫和自责,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 那副模样,就像个做错了事被先生当场指出的小学徒,全无半点方才挥斥方遒、要“斩草除根”的凌厉气势。
“对……对不起!”她抬起头,声音变得又轻又软,带着浓浓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脸颊上的红晕依旧未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显,“我……我只想着怎么对付那些恶人,没……没考虑到会牵连那么多无辜的生灵……我太欠考虑了……”她的眼神真诚而恳切,为自己思虑不周而深感懊悔。
然而,在这强烈的羞愧之余,当她再次望向姬昌时,那双还带着水汽的眸子里,却不可抑制地迸发出更加明亮、更加深刻的欣赏与敬佩的光芒。 他不仅有着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无畏的勇气,更有着一份远超常人的仁德与远见,一份对天地万物、对无辜生命的深切悲悯与责任感。
“他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一如驺虞!” 这个念头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太姒脑海。驺虞,仁兽也,白虎黑纹,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他此刻的坚持,不正是这种不伤无辜、恪守仁信品格的体现吗?自己方才那“一劳永逸”的念头,在他这般广阔而深沉的胸怀对比下,显得多么狭隘和短视。
姬昌看着太姒那副既羞愧又由衷钦佩的模样,心中微软,知道她并非心存恶念,只是缺乏经验。“无妨,如今知晓便好。”他温声安抚道。
“可是,他们会乖乖进入我们的圈套吗?如果他们不去伊家堡,那……我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太姒望向那些吓破了胆,就连走起路来都如履薄冰的凶奴兵。“我想他们这次绝不会像之前那般乖乖上当了。”
姬昌的目光扫过下方如同惊弓之鸟、却又因找不到敌人而愈发焦躁的凶奴大军,眼中锐光一闪,一个清晰的诱敌方案已然成形。随即他神色一正,从怀中拿出地形图摊开,指向图上一处关键隘口,“蚩勒虽学乖了,步步为营,但其骄横暴戾的本性未改,连番受挫,心中必然憋着一股邪火,急于找我等主力决战雪耻。我们便投其所好,给他一个‘决战的舞台’。”
太姒立刻收敛心神,专注地看向姬昌手指的方向——那是通往伊家堡的必经之路,一处相对开阔、却三面环山的谷地,形似一个巨大的口袋。
“我们只要让他以为,我们退守石堡,已是黔驴技穷,不得不依托最后壁垒进行决战。他就会认为这是将我们一网打尽、并夺取堡垒作为据点的绝佳机会。”姬昌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我明白了!”太姒眼睛一亮,立刻补充道:“我们不能让他轻易到达,必须让他觉得是我们力战不支,‘被迫’退入堡中!但是又被他们抢占了先机。”
“正是此理。”姬昌赞赏地点头,“传令!各小队依计行事,梯次阻击,且战且退!行动要快,攻势要猛,撤退要干脆,务必让蚩勒觉得我军拼死抵抗,却因兵力悬殊而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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