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戏园的锣鼓敲得震天响,台上正唱着《长坂坡》,赵云的白盔白甲在灯影里翻飞,台下叫好声却稀稀拉拉——前排的座位被一群穿黑褂子的汉子占着,他们嗑着瓜子往台上扔皮,还对着旦角吹口哨,把好好的戏场搅得像菜市场。
杜月笙坐在后排的包厢里,手里把玩着个核桃,目光落在台下为首的光头身上。那是“斧头帮”的雷老虎,三天前带着人占了戏园,逼着班主把一半的戏票钱给他“看场费”,还把压轴的名角“小牡丹”堵在后台,说要包场听她唱《思凡》,不答应就砸了戏园的行头。
“班主被他们打得吐了血,现在还躺在化妆间。”阿笙的声音压过台上的唱腔,手里的短铳在袖管里泛着冷光,“雷老虎说,这戏园的后台他说了算,以后唱什么戏、请什么角,都得经他点头。昨天有个武生顶嘴,被他用斧头劈了戏服,说‘再敢多嘴,就劈人’。”
后台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小牡丹的哭喊:“放开我!我死也不唱那种污秽戏文!”雷老虎的狂笑混着桌椅倒地的声音传出来,惊得台上的赵云差点踩错了锣鼓点。
台下的观众敢怒不敢言,有个老戏迷想站起来理论,被黑褂子们一脚踹翻在座位底下,瓜子壳撒了他满头。
杜月笙的核桃在掌心转得更快,指节泛白。他认得小牡丹,当年她还是个跑龙套的小丫头,唱错了词被班主罚跪,是杜月笙给她塞了块糖,说“唱戏先做人,人正了,戏就不会错”。如今这丫头成了红角,却要被这等泼皮玷污。
“雷老虎早年在戏园当杂役,”杜月笙的声音比戏园的檀木香还冷,“因偷了小牡丹的银钗被赶走,现在回来,怕是不止为了地盘。”
台上的《长坂坡》唱到赵云单骑救主,锣鼓敲得急促,雷老虎却突然站起来,对着台上吼:“别唱这破戏了!换《十八摸》!不然老子掀了你的戏台!”
黑褂子们顿时哄笑起来,有人往台上扔酒瓶子,玻璃碎片溅到赵云的护心镜上,“当啷”一声脆响。
班主的儿子突然从后台冲出来,手里举着把唱戏用的木剑,对着雷老虎就刺:“我跟你拼了!”却被黑袍子们按在地上,木剑被踩成了碎片。
“小兔崽子,敢动你虎爷?”雷老虎抬脚就往他脸上踩,鞋跟沾着的泥点溅了少年满脸,“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戏园的主子!”
就在这时,杜月笙的核桃“啪”地捏碎在掌心,碎壳从指缝漏出来,像撒了把细沙。他起身走出包厢,青布长衫扫过前排的座位,黑褂子们刚要拦,被阿笙一个眼神逼退——他们认得恒社的人,知道这主儿不好惹。
“雷老虎的斧头,是用来劈柴的,还是用来欺负女人的?”杜月笙的声音穿过喧闹,落在雷老虎身后,像根冰冷的针。
雷老虎转过身,三角眼在杜月笙身上转了圈,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杜先生。怎么,您也想来听小牡丹唱《思凡》?那得排队,我可是头一个。”他拍了拍腰间的斧头,铁刃在灯光下闪着凶光,“这戏园的规矩,现在我定,杜先生要是识相,就请回,不然……”
“不然怎样?”杜月笙走到后台门口,门帘被他一把扯掉,露出里面狼藉的景象——小牡丹被绑在化妆镜前,脸上挂着泪痕,雷老虎的斧头正架在她的戏服上,丝绸被刃口割出道细缝。
“放开她。”杜月笙的目光落在斧头上,那斧柄缠着的红绸,还是当年戏园开业时,班主亲手系的。
“杜先生是要为这小娘们出头?”雷老虎把斧头又压进半寸,丝绸裂开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疼,“我告诉你,这戏园的后台,我占定了!谁来都不好使!”他突然对黑褂子们喊,“给我打!让他知道斧头帮的厉害!”
黑褂子们刚要动手,戏园的侧门突然涌进来十几个穿长衫的人,为首的是商会的张会长,身后跟着十几个老戏迷,手里举着拐杖、烟杆,还有人抱着唱戏用的铜锤。
“雷老虎!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伶人!”张会长的拐杖往地上一顿,“我们已经报了巡捕房,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雷老虎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嘴硬:“巡捕房李探长是我拜把子兄弟,你们报了也白报!”
“是吗?”杜月笙突然扬声,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往空中一扔,里面的照片散落一地——全是雷老虎和李探长分赃的画面,有张甚至拍到李探长搂着小牡丹的丫鬟,笑得一脸猥琐。
黑袍子们顿时骚动起来,谁也没想到雷老虎的靠山早就被人攥住了把柄。
就在这时,巡捕房的人真的来了,带队的却不是李探长,而是总巡捕亲自带队。他看都没看雷老虎,径直走到杜月笙面前敬礼:“杜先生,您举报的李探长涉嫌包庇黑帮、强占戏园,我们已经将他逮捕。这雷老虎……”
“按律办。”杜月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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