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却又被一股冰冷沉稳的力量强行抚平。
秦安是在一阵极其规律的、冰冷的滴水声中恢复意识的。
滴答。
滴答。
滴答。
声音清晰,带着某种金属的质感,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也敲打在他混沌的意识边缘。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阴冷。并非黑风洞深处那种带着腐殖质气息的潮湿阴冷,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沉凝、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幽冥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肌肤,甚至试图钻入骨髓。
其次是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身体仿佛被掏空,每一寸肌肉都酸痛无力,经脉空空荡荡,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异常艰难。丹田内,那初成的筑基漩涡如同狂风过后的小水洼,几乎干涸,只剩下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暗气流在缓慢蠕动,试图重新凝聚。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混乱地闪过——白骨幡主狰狞的脸、捏碎金丹的瞬间、护身符上残留的温热、还有那彻底吞噬一切的灰白死寂……最后定格在那双淡灰色的、毫无温度的眼睛上。
幽冥宗!那个长老!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并非预想中的牢笼或刑架。
他躺在一张冰冷的、似乎由某种黑色玉石雕琢而成的窄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同样冰冷的黑色丝褥。所在的是一间极为宽敞却异常简洁的石室。
石室四壁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灰色,其上天然生成着一些模糊的、扭曲的暗纹,隐约构成某种难以理解的阵列格局,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将内外彻底隔绝。天花板很高,看不到顶,隐没在淡淡的、仿佛永不消散的黑色雾气之中。那规律的滴水声,正是从石室一角传来——那里有一根倒悬的黑色钟乳石,尖端凝聚着幽暗的水珠,滴落下方一个同样材质的石碗中,周而复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味道,混合着古老石料的冷冽、某种不知名香料的淡薄清苦,以及……一丝极淡极淡、却沁入心脾的丹药余味。
他尝试调动神识,却发现神识如同陷入泥沼,被石壁上的阵纹死死压制在体内,根本无法离体分毫。连内视都变得极其困难,只能模糊感知到自身糟糕的状态。
他没有被禁锢,也没有被虐待,甚至身下的玉床还在丝丝缕缕地渗出极其精纯温和的阴属性能量,缓慢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丹田。
但这种「优待」,反而让他心头更加沉重。
那位幽冥宗长老,金丹期的老怪,绝非善类。他救下自己,绝非出于善意。
是因为自己身上那突然爆发的、不受控制的力量?是因为自己「幽冥宗外围弟子」的身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视整个石室。
除却玉床、滴水的钟乳石和石碗,石室内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整洁冰冷得不像人居之所,更像一个……观察室,或者牢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的左手边。
那枚染血的护身符,静静地放在玉床边缘,仿佛被人随手搁置在那里。粗糙的编织,暗沉的血迹,与这精致冰冷的石室格格不入。
看到它还在,秦安心中莫名地微微一松。
就在这时,石室一面墙壁上的暗纹忽然如水波般流动起来,无声无息地向外凸起、变形,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然后迅速凝实。
正是那位面色苍白、眼神淡灰的幽冥宗长老。
他依旧是那身玄黑金纹的宗袍,身形修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室内,仿佛本就是这里的一部分。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秦安睁开的眼睛上,淡灰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醒了。」
平淡的两个字,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秦安心脏猛地一缩,强压下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以示「恭敬」——在无法判断对方意图和实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伪装顺从是唯一的选择。
「不必徒劳。」长老淡淡开口,甚至没有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将秦安重新按回玉床,「你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
秦安停止挣扎,躺在玉床上,目光迎向那双淡灰色的眼睛,嘶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长老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全无笑意:「救命?或许吧。」
他踱步走到那滴水的钟乳石旁,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接住一滴即将落下的幽暗水珠。水珠在他指尖滚动,散发出精纯的阴寒之气。
「你体内的力量,从何而来?」他背对着秦安,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锐利,「那不是单纯的幽冥功法。那是什么?」
果然!
秦安心中警铃大作,最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他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努力维持着虚弱和茫然:「晚辈……不知前辈所言何事……当时那妖人欲取晚辈性命,晚辈只觉丹田剧痛,神魂欲裂,之后……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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