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明黄色的降表被宦官颤抖着高举过头顶,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讽刺。象征着伪仲氏王朝皇权的颜色,此刻却成了乞求活命的最后遮羞布。宫门内外,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零星厮杀的回响隐约传来。
吕布端坐于战马之上,玄甲沾染着征尘与点点暗红,他并未立刻去接那降表,目光越过跪地颤抖的宦官,投向他身后那扇半开的、幽深如巨兽之口的宫门。他能想象到,门后的袁术是何等的绝望与癫狂,从志得意满的称帝到如今摇尾乞怜的投降,不过短短数月,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他缓缓抬起手,身旁一名亲卫会意,上前接过降表,并未展开,只是肃立一旁。
“告诉袁公路,”吕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宫门内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放下兵器,自缚出降。本侯可暂保其性命,听候天子发落。若再负隅顽抗,宫门破时,鸡犬不留!”
那宦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回宫门内。片刻之后,宫门被彻底推开,一群衣衫不整、面如死灰的文武官员率先走了出来,随后是哭哭啼啼的嫔妃宫女。最后,在一队丢盔弃甲、垂头丧气的禁卫“护送”下,袁术出现了。
他早已没了当初称帝时的意气风发,身穿的龙袍皱巴巴地沾满污渍,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眼神涣散,脚步虚浮,几乎是被两名侍卫架着走出来。看到端坐马上的吕布,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去。
高顺一挥手,一队如狼似虎的陷阵营士卒立刻上前,将袁术及其家眷、核心臣子全部拘押起来。伪仲氏王朝,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宣告覆灭。
“文远,肃清宫内残敌,查封所有府库、文书,清点缴获。”
“高顺,稳定城内秩序,弹压趁乱劫掠者,遇有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
“公台,元常,随我入城。”
吕布下达着一连串命令,语气平静,却带着大战胜利后的疲惫与一种新的沉重。攻克寿春,消灭袁术,只是第一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如何让饱经战火的淮南之地恢复生机,是摆在他面前更严峻的考验。
他催动战马,缓缓穿过洞开的宫门,踏入这座曾经的伪皇宫廷。入目所见,尽是奢华之后的狼藉。精美的器皿被打碎,丝绸帷幔被扯落,金银珠宝散落一地,显然在最后时刻经历了疯狂的抢掠。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味、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但吕布的目光并未在这些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废墟上停留太久。他更关心的是这座城池真正的脉搏——那些在战火中挣扎求生的普通百姓。
他骑着马,在张辽派出的精锐小队护卫下,离开了皇宫区域,走向寿春城的街巷。陈宫和钟繇紧随其后,任红昌也默默跟随着,她看着吕布的背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胜利之外的凝重。
越往城深处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门窗破碎,被洗劫一空。许多民居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指向天空,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污水横流,垃圾堆积,空气中混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和硝烟的味道,令人窒息。一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像幽灵一样在废墟间翻找着可能果腹的东西,或是呆呆地坐在自家废墟前,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路边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有守军的,也有平民的。一些尸体已经肿胀发臭,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几个穿着吕布军服色的士卒正在军官的指挥下,费力地将尸体拖到板车上,准备运往城外掩埋,但显然人手不足,进度缓慢。
吕布勒住马,看着这一幕,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就是乱世,这就是称王称霸的代价。袁术在皇宫里醉生梦死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治下的子民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看到一处半塌的粥棚前,挤满了嗷嗷待哺的孩童和老人,他们伸着干瘦的手,眼中只剩下对食物的渴望。他看到一家药铺被砸开,里面的药材被抢掠一空,一个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坐在门口哭泣。
“传令下去,”吕布的声音有些沙哑,“即刻打开袁术官仓,设立粥棚,赈济灾民!优先救助老弱妇孺!军中医官,分赴城中,救治伤患!”
“主公,”陈宫面露难色,“官仓粮草虽丰,然我军十余万将士亦需消耗,且淮南之地恢复生产尚需时日,若全力赈济,恐军粮难继……”
吕布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若百姓饿死殆尽,我要这空荡荡的淮南何用?军粮之事,再想办法!先从缴获中拨付,不够,就从我军粮秣中挤出一部分!立刻去办!”
“是!”陈宫见吕布态度坚决,不再多言,立刻派人去执行。
钟繇在一旁补充道:“主公,还需尽快任命官吏,恢复秩序,组织民夫清理街道,掩埋尸体,以防瘟疫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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