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还在震,青铜铃铛悬在龙头嘴里,像一颗不肯落地的心脏。寒星靠在我肩上,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可她锁骨下的符文却烫得吓人,像是有人在她皮下点了一盏长明灯。
我抬手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毒血顺着扇骨滑到尖端,滴在甲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声。黑水退了一寸。
船尾的骷髅堆突然动了。
不是被什么推着,是自己炸开的。骨头四散飞溅,插进船板,钉在栏杆,有一根甚至擦着寒星的脸飞过,在她耳侧留下一道红痕。
枯瘦的人影踩着白骨走出来,百衲衣破得像被狗啃过,手里那柄船桨锈得能刮下三斤铁粉。最扎眼的是桨头挂着的灯笼——幽蓝光晕,晃得像一滴悬了三千年的泪。
“鲛人泪?”我冷笑,“你还留着这玩意儿?当年不是说拿去换酒喝了?”
他站定,漏风的嗓音刮得人耳朵疼:“楚昭,你欠我半口牙。”
我挑眉:“所以你是来讨债的?不是来收命的?”
“都一样。”他举起船桨,灯笼光猛地一亮,直射寒星后背。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背后虚空中浮出一枚残缺令牌的影子,古篆“冥河”二字流转金光。那光不刺眼,却让我左眼的琉璃镜裂开一道细纹。
我横身挡在她前面,扇子一挑,毒血甩出去,在空中画了道弧线,正好截断光束。
血珠撞上光柱,炸出一团黑焰,烧得“噼啪”作响。
“收起你那套。”我盯着他,“想看初代冥河令的气息,也不用拿她当靶子。”
老怪没答话,只是把船桨往地上一顿。整条冥河瞬间静了,连翻涌的黑水都凝住不动。那些漂浮的骷髅全转过头,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对准我们。
“三千年了。”他声音低下去,“你毁了天命簿的开端,也该知道代价。”
“我不知道什么代价。”我折扇一展,第一扇劈出,撕开空气直取灯笼,“我只知道你当年贪我一口毒血,结果咬碎了半边牙——现在还想再试一次?”
扇刃离灯笼只剩半寸,他才抬桨格挡。两件东西碰在一起,没发出金属声,反倒像枯木相撞,沉闷得让人心头发堵。
第二扇我拍向地面,毒血炸开成网,十几只刚冒头的骷髅手当场焦黑断裂,坠入河中连泡都没冒一个。
第三扇直指他咽喉,停在他喉结前一寸。
“你说她体内有初代冥河令的气息。”我眯眼,“那你告诉我——它怎么会在一个半妖丫头身上醒?”
他咧嘴笑了,缺牙的地方漏着风:“你以为它是‘醒’?它是‘认’。”
“认什么?”
“认命格。”他慢悠悠地说,“认那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我手指微紧,扇尖往前送了半分,划破他脖子,一滴血渗出来,落在甲板上竟不化开,反而凝成一个小字——“债”。
我收回扇子,冷笑:“所以你是来替天道清账的?”
“我不是天道的狗。”他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舔掉指尖那点红,“我是你的债主。你欠我的,还没还完。”
寒星在我身后喘了口气,低声说:“主人……它在拉我。”
我回头,看见她瞳孔已经开始泛金,额角青筋突突跳。那股牵引力不止来自灯笼,更像是从她血脉深处被勾出来的。
我抬手,用扇骨轻轻敲她肩井穴,压下躁动。然后咬破指尖,在她额心画了道符。
血痕刚落,她抖了一下,金光退了些。
“听着。”我贴着她耳边说,“你是镇渊灵,不是谁的容器。别让它牵走你。”
她点点头,手指死死抠住我的袖子。
老怪看着这一幕,忽然叹气:“你们演得挺像那么回事。”
“不像。”我收扇入袖,“是真的。”
他冷笑:“真不真,等铃铛响了就知道。”
话音未落,船首的青铜铃铛真的颤了一下。
嗡——
声音不大,但整艘渡魂舟跟着震了半息。右眼的裂缝里渗出黑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睁开眼睛。
我立刻伸手按住寒星后颈,防止她被再次牵引。同时一脚踹向船首,力道震得铃铛晃了晃,暂时止住了震动。
“你要打,可以。”我看向老怪,“但我给你一刻钟说话时间。说完,再打不迟。”
他盯着我,眼神变了变。
我把半块星盘碎片扔过去。它在空中划了道弧,被他接住。
他低头看了眼,脸色终于有了波动。
“这是……利息?”他问。
“算是。”我说,“你想讨债,总得先知道债底在哪。”
他沉默几息,终于垂下船桨。灯笼光熄了,河面重归死寂。
寒星靠在我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但那股气息还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连着她和那枚残缺令牌。
“初代冥河令。”老怪终于开口,“不是器物,是规则的具象。”
我点头:“我知道。”
“但它碎了。”他说,“三千年前,因为你。”
我挑眉:“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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